安装好跃迁核心，输入坐标，传送门打开，在聆听了探险队的语音后，陈司傅步入了门户。
“我就知道……”
陈司傅醒过来了，看见的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自己回归了现实。
“这段星际之旅只是从一个诺麦文字中体验到的‘故事’，显然其中不包含找到眼的部分。”陈司傅心想。
【真的是这样的吗？】
莫名其妙的，陈司傅脑中又蹦出这个念头。
【真的不包括……吗？会不会通过跃迁门的我，其实早已来到了宇宙之眼的旁边？】
陈司傅被新产生的念头吵得一阵头疼，记起自己还是一个重症病人的事实。
虽然这段旅程在思维中极为漫长，但现实中似乎只过了几分钟，因为陈司傅一转眼就看见了自己爸爸在和一排摸不着头脑的士兵说话。
陈司傅试着搞懂状况。
在人工智能【眼】的监视下，自己和父亲都不能暴露自己懂得模因。
在模因科技被上锁的情况下，还懂得模因的人只会是敌人，所以全副武装的士兵接到命令，直接冲进病房进行逮捕。
然后……就没了然后。
陈司傅知道父亲会处理好的，估计是用了什么方法才造就了眼前的情况。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收到命令……”
“什么命令？”
士兵们齐齐看向他们中的带头者，是这次紧急行动的队长。
但是诡异的是，队长发现……他不知道。
这非常不合理！如果没有命令，他们绝不会带上武器执行任务的。
队长联系上级，得到的是一片沉默。
上级联系【眼】，还得到一片沉默。
之后，人工智能检索自身，给出无异常的保证。
于是，这场来势汹汹的行动以闹剧形式收场。
“我们很抱歉。”在晚上的视频会议上，军方坦诚的说出了自己错误，并给出了交代：主要负责人都被降职或免职。
同时，一个利用幽灵物质制造人工智能的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事情，终究是往着陈博士不愿看见的方向发展着。
……
2022年，夏。
南城最著名的混子集中地。
来来往往，是身穿米白色制服的学生以及换上统一青翠服饰、配上胸花肆意追逐的毕业生。
广播音乐中夹杂不能听清的人声，比平常的来得动人些；花坛中曾经还欣欣向荣的花儿，一个都逃不了到了少女们的手中。
操场上，她们排成一排，兴奋地将手中花束向后抛去。
在年轻气盛的少年们眼中，那是惊艳是光彩是风也是雨，他们勇跃而起，争夺散落的花，亦争夺那可能存在的妄想。
“我们——毕业了！”
陈司傅站在教学楼顶上，伸手抓了一个逃逸的气球。
它很饱满，很鲜艳。
“色彩太饱和了。”
陈司傅松手，气球慢慢升空，直到被一阵风带向远方。他没有特意去寻找认识的人，没有掺和热闹，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找下楼的路。
遍地繁华少一人呐呢…
“啊…是你…？”
陈司傅听见一声小小的惊讶声。
一晃青春翠绿闯入眼帘，陈司傅费力睁大双眼，视野短暂的模糊后，才看清了来者。
他笑了笑，从对方身边路过。
同年末。
“一转眼又三年未见了，你也长大了。”
当陈司傅再次见到自己父亲时，疲惫的感觉已经填充满了整个人。
而他的父亲也苍老了许多了。
“你也是，都成老帅哥了。”陈司傅想打趣，声音却有气没力的。
“还有多长时间。”
陈博士还是一如既往不解风情，直接说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少年叹了一口气，不是因为情绪，而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疲惫。
“又有谁能说清自己死亡的时间呢，也许就这几天吧。”
在住院时，陈司傅还觉得自己充满活力，可后来他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鼓满的气球，看似精神，但精气一开始就在不可阻拦地外泄。
说到底，他早该在四年前的雪山上死去，不过是靠着压榨自身苟活了下来。
“那好好告别了吗？”
陈司傅狠狠提了提神，回忆道：“小卉也长成大姑娘了，但还是老样子，为了踏出家门而努力，就是有时自责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疼……我向妈妈坦白了自己的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得那么伤心……我发现，你们真的不再年轻了。”
“还有呢？”
“以往的朋友中，有个家伙还记得我，和我打了一天的游戏，然后吃着路边摊喝了点酒。还去了以前的学校看了毕业典礼，感觉挺伤感的……还有，清晨的大桥，邮轮的汽笛，黄昏的公园，夜晚的南江……我都有好好去过。”
“还有呢。”
“爸，帮我好好照顾她。”
“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呢？”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去的……”
陈司傅突然不愿解释了，拿出一张内存卡，递给父亲。
“这是什么？”
“我埋下的故事种子……这个故事，我写了三年，等到恰当的时候，交给她吧。”
“好，我会的。”
“好了。”陈司傅轻吐一口气，用变得轻松一些的语气说道：“我的私事就这些。”
陈博士收好儿子的交代之物，推来一张轮椅。
陈司傅坐了上去，虚弱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真是久违的感觉呢。”
修建在高山之上的疗养院风景很好，推着陈司傅，父子俩来到一条溪水边。
“爸，你想和我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陈博士淡淡地说道：“根据你提供的公式，科学院经过千万次计算，找到了第一个白洞，但没有发现物体有未进黑洞，就从白洞出的时间穿越的现象。”
“换言之，时间穿越原理不可靠。”
“时间机器的解析工作被叫停了。”
“有人怀疑你的存在是一场骗局，说你的记忆是被模因编造出的。”
“嗯。”陈司傅的声音听不出意外，有可能是他已经没有惊讶的力气了。
“就连我，都不理解你是怎么穿越的。”
“我不意外。”
“嗯？”
“我能说吗？”陈司傅问父亲。
“说吧，我已经和若若打了招呼，她不会监视我们的对话。”
陈司傅发出一声轻笑，看来若若从一诞生就拥有自由的灵魂。
少年给出了答案：“因为设定不存在了。”
陈博士立马理解陈司傅的意思。
“这和【宇宙之眼】有关？”
陈司傅很肯定地说道：“时间穿越一直和眼有关。”
“你是不是知道【宇宙之眼】是什么了？”
“爸，四年前你给我看的那个诺麦文字是记载着一段历史……我想知道，你有没有遇见过女祭司？”
“女祭司…是谁？”
“我明白了。”
我果然是特殊的。
“至于你的问题……”陈司傅犹豫了很久，回道：“我知道的……”
“哦？”陈博士的表情也看不出惊讶。
陈司傅转移了话题。
“爸，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来历吧，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诺麦人的特性。你看小卉那么正常……难道说她不是亲生的？”
“你这话要是被你妈听见，她会狠狠揍你的。”
陈司傅问起了这个迟到很久的问题，以前在眼的监视下，他和父亲是不能深入交流关于诺麦人的话题。
“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有一个诺麦人在幽灵物质的灭绝下幸存了。”
“是工程师。”
此后，陈司傅了解到了事情真相，知道从量子中逃出来的工程师莱姆正在执行了一个成功率无限接近零的计划。
更可怕的是，他的计划第一步成功了。
“在我还未出生时，诺麦人就把他们的知识和品质塞进了我的意识海中，于潜移默化中改造了我。”
工程师“制造”出了一名生而知之的超级天才。
而这些知识和品质又通过遗传的方式留给了陈司傅，至于为什么小卉没有……想想计划的成功率吧，陈司傅能获得传承，背后必定有工程师无数次的尝试。
“这么做，诺麦人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
“可是，诺麦人就算找到眼……又有什么用呢？眼又不是许愿机器！”
对此，陈博士给出以下解答。
“当然不是许愿机器，但【宇宙之眼】真的可以有意识地让虚假的变成真实的。”
“所以，只要让【宇宙之眼】陷入混乱就行了。”
“和稳定相比，混乱会带来无限的可能。”
“工程师要做的，就是从中抓住一条能拯救族群的可能。”
“为此，他已经做好花费漫长时光的觉悟了，比‘制造’我更漫长的时间……”
听完父亲的解答，陈司傅沉默了。他已经开窍的大脑想了很多，思考了很多，瞬间弄懂了很多很多……
最终陈司傅带着钻心的疼痛问道：“爸，你是怎么摆脱控制的。”
他明白了，诺麦人的知识和品质既是赐予，也是强加的使命。
既然有他陈司傅，那么正好说明了诺麦人失去了对陈博士的控制。
“我问你，工程师的一切所做所为都是为了什么？”
“找到眼…？”
“错了，【宇宙之眼】只是工具，工程师一直想做的都是拯救族群。”
“我也拥有‘要拯救族群’的思维。”
“……但我想拯救的族群是人类，而不是诺麦人。”
“可以说我一直活在工程师的设计中。”
“也可以说，我自出生起就失去了控制。”
父亲的承认让陈司傅的心情越加低落，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你想的没错，你不仅是我生命的延续，也是我使命的延续。”
“你和我一样，是被‘制造’出来的。”
……
…………
致，亲爱的你：
先说一句，我很抱歉。
我想，当我死亡后，你一定很混乱吧。
想复活我想得发疯吧，甚至于相信了世界存在时间机器……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回到了过去，开启了第二种“可能”。
又为了让我不在雪神山上死亡，又从未来送给我一把据说可以改变命运的刀。
拜它所赐，我又活了下来，虽然过程很痛苦就是了。
我很庆幸，在这个故事中，你不相信时间可以倒流的说法，因为你没有想要拯救的人，说明你过得还算可以。
但幕后的设计者，那位书写我故事的作者可不希望这样的发展。
他希望你变得混乱，以获取无限的可能，达成他的目的。
我真的很抱歉……
这声抱歉，不是因为我即将会死去，被设计成一个工具去刺激你。
而是我很抱歉我从未给过你最真实的爱。
我不得不承认，人生是可以被完全摆布的。
说出组织好的情话、温柔的抚摸你，不过是靠着脑中电信号的短暂传递做到的，是可以复制和控制的。
体温的上升、沉重的呼吸、唾液的分泌、生殖的冲动……只是激素的缘故，这些也是可以控制的。
我对你的爱、一切一切我认为是自发的行为，残忍地肢解开来，不过像是作者笔下的文字，即明确在目又虚假。
我最近会做梦，梦见你曾一次次拯救我，而我一次又一次遭受意外。
整整11711次。
我数得很清。
每一次意外，时间都会因为你强烈的心愿而倒流……虽然你本人完全不知情。
就这样，你在那个不断重复的三天里，与我相识，与我相知、与我相处……直到把我视为生命中不可或缺之人。
然后被作为一个完美的开局展开后续故事。
这是来自我思维深处的映射吗？
我不清楚。
但我很感谢，谢谢这些梦告诉我，我到底亏欠了你多少……
心脏跳动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正因为亏欠的太多，我才下定了决心。
我想活着。
我要活下去，活着再见你一次。
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捉迷藏游戏吗？
这次，我会在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埋藏下我最后的礼物。
我会带着这份礼物，在新世界等着你的。
……
…………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人工智能若若问陈司傅。
“冷冻科技确实可以保住你的性命，但你很清楚的，拥有诺麦人特质后，你的意识不会因为冬眠而陷入沉睡。”
“我只能为你打造一个数据避难所，但孤独感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谁也不知道避难所里的时感和外界相比有何不同，也许外界一天，你在思维空间会感觉度过了漫长一年。”
听完若若的话，陈司傅只回了三个字。
“没关系。”
“唉……”若若的投影人性化的叹了一口气，操作机器，把冰蓝色的冬眠药剂注射进陈司傅体内。
然后把他装进一台狭小的冷冻舱内，送进飞船，发射进太空。
发射台，隔着玻璃，陈博士和若若的投影一同目送火箭升空离开这颗星球。
“博士，我不明白，为什么把他送去太空？”
“因为那里有属于他的战斗。”
若若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发现飞船突破大气层后，突然多了一股特殊的电流，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若若分配了足够算了来应对。
但是……
“啊！博士！有不明信号入侵……等等，我竟然瞬间失去了对飞船的控制！”
若若惊愕了，因为在这颗星球上，是没有人可以和她在电子领域相抗衡的！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她看向陈博士，果然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惊慌。
“若若，我们也该行动了，为了每一个人的新世界而奋斗。”
“嗯，博士，我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