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安衾真是人小鬼大,才来一年,就发现了能绕到花如意闺房的小道。
不过更让何清欢惊讶的莫过于这花满楼。
他本以为这花满楼的建筑形状只是为了吸引客人,殊不知,这奇特的外形背后竟然还别有洞天!
楼内道路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迷路。
小小一个风尘之所,竟然也有了一些百转千回,千头万绪的味道。
他照着安衾给的地图在昏暗的小道穿行。
回廊地板是上等的檀木铺成的,墙壁上勾勒着精致的壁画。
道路里并没有设置烛光,因此安衾特意嘱咐他带着一盘蜡烛,好照亮前方,这点让何清欢十分感激,如果不是她提醒,自己可能就要两眼一抹黑,碰运气了。
浅斟低唱,俾昼作夜的声音透过两侧的房门,回荡在回廊里。
何清欢心里暗道:好一个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亭花!
又走了一会,他穿过了狭窄的回廊,来到了一片开阔空地。
四根红漆漆成的柱子支撑着屋顶,屋顶上有几百个吊悬着的夜明珠,夜明珠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光芒,给这大厅笼罩了一层银纱,叫人看了真是如醉如痴。
何清欢非常惊讶,这夜明珠可是蜀地深山的特产,在中原可以说是可遇不可得。
即便是京城颇有钱财的大户,也是如数家珍,这花满楼竟然阔绰到如此地步,珍贵的夜明珠都拿来照明。
何清欢走过如繁星般璀璨的棚顶,驻足在一扇雕梁绣户的大门前。
想必这应该就是那花如意的闺房了,他隐隐有些期待,不知这女子和白茶相比,到底是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他轻轻推门而入,因为怕惊扰到金屋之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豪华的卧房里,女子红裙及地,背对着何清欢,偏着头,照着镜子梳理着自己散落在地上的长发,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子。
何清欢从镜子里看清了女子的容颜,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倾国倾城,虽说也是难得的美女,但距离白茶那祸水般的脸,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寻常男子到了这里,都是一刻也不舍得浪费的,可是何清欢却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毕竟是擅闯女子的闺房,他自己也是有些自责,就想着站在门口,等姑娘开口,再讲清楚缘由。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何清欢有些奇怪,女子虽说是背对着他,但是通过镜子,应该也早就发现他了啊。
无奈,他只得敲了敲门。
果然,在他扣响门之后,那女子终于注意到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梳子。
下一刻,那花如意竟然是快步向何清欢冲了过来,抱住了他。
“月半,你又来看我了!”
女子清脆的声音里有数不尽的欣喜。
何清欢这才注意到她无神的双眼,这女子竟然是一个瞎子!
花如意的纤手就这么搂着他,可是他自己的手倒是无可适从,不知道该放在哪,只好悬在空中。
好在,没过多久,花如意也发现了不对劲。
“你不是梁月半。”女子退了两步,冷声道“你是谁?”
何清欢苦笑道“在下姓何名欢。”
“何欢?对不起,虽说我们唤做花满楼,但还偏偏就没有合欢这等野花。我看您还是回泥巴地里待着吧。”
何清欢笑了笑,原来这花如意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在下只问一个问题,问完就回我自己的泥巴地”
“哦?看来你还是属狗的?这么听话?说吧,想问什么。”
何清欢心里很是无奈,这女人真是这满楼花的一朵奇葩,说其话来真是一点都不饶人。
“梁大人从哪得的九龙杯。”
花如意的俏脸瞬间从嘲讽变成了凝重,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拿到了九龙杯。”
“姑娘难道不回答我的问题吗?”她的表情变化被何清欢收在眼里。
“梁大人待我不薄,他临走前嘱咐我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公子请回吧。”
说着,那花如意便又坐回了镜子前,像刚才一样,用梳子划过秀发,将何清欢晾在了一旁。
“姑娘打定主意不说?”
“不说。”
“我可以给你报酬。”
“黄金一百两。”花如意冷哼一声“你可有?”
“这……只是一个答案而已,姑娘可否行一个方便。”
这次她竟然是话都不说了。
何清欢叹了口气,千辛万苦找到这里,好不容易有的线索,却是断送在一个女子手里。
其实他完全可以用剑指着她的脖子,让她开口,但如此行事岂不是与绿林强盗无异?
况且他从来不用剑指着女人,不,也有一次例外,不过除了那一次外,他的剑就从没有指向过女人。
“唉——”何清欢又长叹一口气,就要离开。
那花如意却突然主动开口“梁……他还好吗?”
何清欢一怔,反应过来她说的他是梁月半,答到“他一月前已经死了。”
她的手僵住了,喃喃道“果然。”
果然?她知道他会死?何清欢有些疑惑。
她用手轻轻弹了一下绑在桌台上的红线,然后说道“天岳峰,天岳门。”
“什么?”
“他在那得到的九龙杯。”
何清欢闻言大喜“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那花如意冷笑一声“先别急着高兴,刚才你偷溜进这里的事情,侍卫阁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想被乱棍打死丢出去,你还是快点跑吧。何!欢!”
何清欢已经可以听到外面回廊杂乱的脚步声,花如意所说不假。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何清欢施了一礼,语气从容。
他自恃轻功绝顶,还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脚步声远去,看来那不速之客已经走了。
花如意把手指放在鼻子旁边,自言自语道“竟然还有人用茶叶做香料?真是怪人。”
酉时,何清欢已经回到了客栈。
他敲了敲白茶的房门,没有回应。
“看来还没有回来。”
何清欢就去楼下的茶馆,随便要了壶粗茶,静静地听着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着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
火烧云染尽长空,夕阳的余晖斜洒进来,青石板上像被撒了一把金粉。
微风穿堂而过,吹响了门口挂着的风铃。
客人昏昏欲睡,说书人不时地敲打着手里的醒木。
门外的商贩正在收着摊,聊着白天进城的仙子……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