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兄弟通报一声。”何清欢向着面前的男子施礼道。
现在他是华山首徒的侍从,不可以在礼节上有一点疏漏,幸好他本身就是颇懂礼法,不至于露馅。
“请稍待。”那男子回了一礼,随后去通报了。
不一会,他就回来了,说道“刘管事请你们到前堂等候,二位随我来。”
白茶二人跟着小兄弟,踏上陡峭的石阶。
石阶不仅陡峭,而且狭窄,两旁的古木枝杈已经阻碍了视野,青苔也侵蚀了半数的阶梯。
可在拨开树枝时,总能看到新的一段石阶,颇有柳暗花明的意味。
前面的带路者笑着说“据说,师叔祖开山时,因为囊中羞涩,迫不得已只能选址在深山老林中。当时上山求学的人,竟然是有一大半都迷了路。”
何清欢开玩笑地说 “不知现在你们那师叔祖,是不是也在扬州山水之中迷路了,要不怎的会这么些年都没有他老人家的消息。”
本是玩笑的一句话,好像戳中了那男子的痛处。
杨巡本身或许只是一个名字,然而在他们这些弟子的心中,杨巡两个字已经成为了一种图腾,是他们的骄傲,是这些人练剑的支撑。
可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杨巡其人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据说现在也只有刘管事知道师叔祖的行踪了。”
何清欢察言观色,知道不宜继续提起此事,便找其他的话题寒暄。
白茶少言寡语,这交涉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何清欢头上。
走了一会,三人到达了一片群山环抱的广场,广场上由白石铺砌而成,面积十分广阔,看样子大约能容纳几千人同时操练,而不显得拥挤。
而那座大殿就在广场上方,并不是在广场上,而是悬于空中!
大殿的底座离白色广场至少已经有三丈高,二者只由一条阶梯相连。
何清欢惊讶道“这屋子竟然是镶在大山之上!”
“那就是前厅,在下还有功课,就不送了。”
“有礼。”
二人登上台阶,进入前厅。厅内的摆设十分简朴,可明眼人可以一眼看出来,摆设虽简朴,却不普通。
正前方的墙壁上镶着的是“画圣”张泽的画,画下方摆的桌椅是“名匠”鲁折的手笔,桌上摆的花瓶是西域的“月琉璃”。
何清欢笑道“杨老爷子看来讲究的很啊。”
“不,老师说他是剑痴,除了剑,其他什么都不懂。”
“那这些东西想来不是他的手笔了。”
“嗯。”
突然间,只听“轰隆”一声,画旁边好端端的墙壁,突然出现了一个长方形暗门!
一股灰尘从黑黢黢的门洞里钻出来,随着灰尘钻出的,还有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
其实何清欢在刚才已经听到了墙面后面的异常声音,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不过他确实想看看这姑娘的手段。
他一直听说华山剑舞应该是如天女散花一般绚丽,他也想亲眼看看。
不过这一路上的麻烦都是他去解决的,因此他一直没有机会如愿,此等大饱眼福的良机怎能错过。
他断定白茶不会有危险,因为他相信,天岳门向来光明磊落,从不会无故杀人的。
剑光一闪而过,就要**白茶的胸膛。
此时再想躲闪已是躲闪不及,只因剑尖已经离白茶只有半寸。
夕阳在那人的剑上闪着微光,光整好反射到白茶的眼睛,刺得她眼睛生疼。
白茶此时竟然是闭上了眼睛。
既然看不到,那就不看。
不过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已经记住了剑的轨迹。
白茶的白玉长剑“嗡”一声,出剑半寸,想要用剑面挡住这一剑。
可是偏偏却没有意料之中金铁相交的一声。
却看那人影的剑已经是突然转了一个弯,只取白茶下盘。
这人影竟然能在剑势已成时变换剑招!
本来这一瞬应该无人能反应过来,但是白茶好像早就看透了一样,双足步伐一变,恰好让他刺了个空。
此时白茶一跃而起,施展剑招,白云出岫攻其面门,白虹贯日刺其胸膛,清风送爽断其退路……
一招一式,隐隐间已经是有了几分天仙下凡的神韵,让一旁的何清欢都是看呆了去。
待得白茶最后一招苍松迎客时,那人影的剑已经被击飞,斜插在地上。
白茶一连串的剑舞看得人眼花缭乱,好像犹如一只白色凤凰在尘世起舞。
世人的眼果真是不瞎的,何清欢想,虽然她不是世上最强的,可是若说她是世上最美的剑客,任何人都是不会反驳的。
那人影呆呆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旋即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输了,本想着自己的新招可以破你的剑招,看来白姑娘实力又精进了不少啊。”
“刘兄过奖。”白茶淡淡地说道。
此时何清欢才看清男子的衣着打扮,一身朴素长衫,头发挽的一丝不苟,乍一看还以为是京城懿园的私塾先生呢!
何清欢不禁问道“你们认识?”
那男子赔笑道“失礼失礼,在下刘儒胜。曾在一年前的华山论剑上与白姑娘有一面之缘。”
“‘书生剑客’刘儒胜?”何清欢问道。
“正是。”
刘儒胜捡起剑,收入鞘中,仿佛对刚才的一阵厮杀根本不在意。
何清欢忍不住问白茶“你早就知道?”
白茶点点头。
他收好剑,看了看何清欢“呃……这位兄弟到是面生的很,不知是华山哪门之下。”
何清欢以前从没有了解华山之事,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霜长老门下”白茶说道。
“哦。原来是霜长老门下。那阁下可真是有福了,有福了啊!”刘儒胜抚掌大笑道。
看着眼前男子笑得合不拢嘴,用屁股也能知道,白茶没说什么好话,可是偏偏何清欢这时还发作不得。
他有些懊恼,不过好在现在终于是用不着他说话了。
待得双方坐定
刘儒胜道“白姑娘,此次不远万里前来,可是为何。”
白茶道“刘兄是否知道九龙杯。”
白茶第一个问题就直奔主题,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刘儒胜很清楚她的性格,也坦率地回答“不知道。”
何清欢吃了一惊,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难不成花如意骗他。
不过刘儒胜下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顾虑。
“不过老师曾经在一年前回来过一次,还带了一样东西,看起来很开心,你知道,老师很少会带着笑容。”
白茶问道“是什么?”
刘儒胜道“不知道,老师从来不让我们进他的屋子。”
白茶话锋一转,又问道“梁月半为何事来。”
刘儒胜的脸色变了变,声音有些冷了“白姑娘为何想知道此事”
“梁月半于上月被杀。”
刘儒胜闻言笑道“我已知晓此事,是清欢客所为,官府已经发了海捕批文,若不是门内事务众多,我也是要缉拿那恶贼的。”
何清欢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当时我在附近,不是他。”
“不是清欢客?那还能是谁。”
“是太子。”
刘儒胜愣了半晌,旋即失声叫道“太子殿下?当朝太子罗熙?”
“是。”
“你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却是为何,太子现在不应该是待在东宫里躲着吗,他怎么会出来,他不怕危险吗?”
何清欢暗中想到,那么多高手护他左右,谁有危险,也轮不到他有危险。
随后他想到了楚天,楚天护在太子身前的模样。
他胸口有些痛。
白茶道“因为梁手里的九龙杯。”
刘儒胜正襟危坐,正色道“姑娘想说什么。”
“梁月半临死前说他是在扬州买到的九龙杯,而他的情人说他正是在贵派获得的九龙杯。”她顿了顿,说道“九龙杯背后有秘密。”
刘儒胜点点头,笑道“看来这杯子里的水可真是不浅啊。”
他喝了口茶,随即说道“实不相瞒,老师一年前确实得到了一个稀罕的杯子,他只让我们看,却从来不让我们碰。我曾经问过老师为什么。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停了下来。
可是白茶却并不吃这一套,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说下去。
刘儒胜无奈,只好接着说“老师说‘因为碰过这杯子的人全都会死。’”
白茶道“你信?”
“不信,所以我去调查了一下。”
“有何发现。”
“调查过后我信了。”
何清欢插嘴问道“你是说……”
“没错,杯子的历代主人全都死了,并且死法各有不同,有的是被砍死,有的是被毒死,还有的,是被马车撞死。”
白茶和何清欢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他说的这些。
他又说“这一连串的命案不可能是巧合,可是地方官府却都是草草结案,就让我联想到有朝廷之人从中作梗,或许是他们发现了高官的什么秘密。不过按照你们的说法,看来背后竟然是这等大人物。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何清欢想起花如意在花满楼的表现,她好像早就知道梁月半可能会死于非命,或许她也知晓这个杯子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吧。
刘儒胜接着说“梁月半在两月前确实也曾来过,来和老师做一笔生意,如此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带走了九龙杯。不过他也死了。”
何清欢说“也就是说,世界上唯一拿过九龙杯还活着的人,就是杨老爷子。”
其实是唯二,因为还有他自己拿过九龙杯片刻。
“正是。”
何清欢叹道“可是,杨老爷子常常遁入山色空蒙之间,无处可寻……”
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刘儒胜笑道“你们可真是好运气,不瞒你说,老师如今正在此地!”
“什么?”
不只是何清欢,就连白茶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看来他们当真是好运气,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老爷子现在竟然就在他们附近?
“是的。如果你们想和老师谈一谈这个事情,我可以去请老师过来。”
请老师过来?何清欢有点疑惑,难道不应该是我们过去?哪有麻烦长辈来见小辈的道理?
白茶道“有劳了。”
刘儒胜刚要踏出门,又想起了什么事,停下脚步,说“哦对了,白姑娘,上次在下提议的事,姑娘考虑的如何?”
白茶看着他,平静地说道“好意心领。”
刘儒胜洒脱一笑,摆摆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