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肉刀并没有落在何清欢的脖子上,而是被飞来的华山剑弹开了几尺远。
哐当——
华山剑和剁肉刀一起落在了地上。
白茶在昏睡了几个时辰后,才恢复了清醒,她醒过来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宛若痴呆状的何清欢,和手持砍刀,面目癫狂的老伯。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情急之下,她只好用尽自己刚刚才恢复的内力,奋力掷出手边的剑。
而这一招鹊离巢,也榨干了她最后一分力气。
她只觉得脑子晕晕的,站都站不稳,只好扶着墙,勉强支撑住身体。
那老伯也被这飞来的剑吓了一大跳,不过当他看到那脸色苍白,连站立都要使出全力的女子时,嘴角就扯出了讥讽的表情。
“小姑娘还想救别人,你现在恐怕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吧。”
他说的没错,白茶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右肩的伤,再加上高烧,她现在可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她,而她死了之后,何清欢也难逃毒手。
老伯如豆粒大小的眼睛里露出狠毒之色,他决定先解决这个碍事的家伙,毕竟麻药的药力一时半会也过不去。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小跑着冲向白茶,想要用手中的刀在白茶秀丽的脸蛋上留下一道血痕。
不过他只跑了几步,就放慢了脚步,同时用左手使劲捂住胸口,脸上的表情也扭曲成一团,嘴一张一闭,想说话又说不出,最后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死亡的一刻,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剁肉刀。
老伯的死亡,不仅没有让白茶获得死里逃生的轻松,反而令她更加绷紧了神经,因为这突兀的死亡实在过于离奇了,他好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
她第一反应是窗外有人使暗器,可是她压根就没有听到暗器飞过的声音。
她从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这种武器,可以无声无息致人死地。
当今的暗器高手也有一些,“铁燕子”燕飞云的燕子镖以力道闻名,唐门掌门唐云的暴雨梨花针以速度见长,可就算是他们二位的暗器,也起码是可以用肉眼看到的。
白茶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无论是钢针,飞镖,还是飞刀。
这种诡异的暗器,就算是白茶全盛时期,也不能打包票一定能躲过,更何况如今如此虚弱,而窗外发射暗器的人是敌是友尚且不明了,她毫不意外自己下一刻也会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死去。
不过她好歹也是华山首席,任人鱼肉不是她的作风。
她艰难地扶着墙,捡起剑,护在何清欢身前,同时注意这窗外的风吹草动。
屋子里的烛火已经被刚才的一阵夜风给吹灭了,因此只剩斜撒下来的月光能给白茶提供一点点照明。
白茶听见,木屋外的泥地上,突然出现很多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粗略算来,大约有十人,可是这些人明明离小屋如此的近,却不见有人进来,而是都徘徊在木屋外,不知道在等谁。
渐渐,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消失了大半,现在估计只剩下四人在门外走动。
难道,其他的人已经走了?或者是为了争取他们这两个人头而自相残杀死了?
白茶不得而知,不过这样最好,能削减他们一丝战力也是好的,自己不必多言,实力已不及往日十一,而何清欢身上的药效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消散,白茶祈祷他们中最强的两个人可以拼一个两败俱伤,这样或许自己还有这一战之力。
她静静等待着。
又少了一个人……
白茶竖起耳朵仔细的辨别了一下脚步,现在只剩下三个人……
两个人……
两个人的鞋子都在泥地上剧烈摩擦,看来二人已经在做最后的比试了。
当白茶提起剑,准备用鹊离巢偷袭那最后的胜者时,门外所有的声音却骤然停止。
白茶想,或许是她真的好运,那二人争斗时同时将兵器捅入对方的胸膛。
还没等她进一步思考,门外又重新出现了脚步,这次的脚步声很是轻快,就好像那人是走一步跳一步来的。
白茶的起手式已经做好,她知道那人很可能就是刚才门外施暗器的人,门外的两个人说不定也都是他杀的,看来这神秘人是敌非友。
门一下子被撞开,一个青色娇小的身影闯了进来。
“欢欢!我来了!”少女清脆的嗓音中饱含欢乐与惊喜,让方才紧张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这令白茶很是惊讶,她原本以为来者是某个成名已久的暗器高手,不成想,来的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而且听她叫“欢欢”,难道……是指何清欢?
唐柔儿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蹲坐在何清欢面前警戒的女人,原本的笑意就荡然无存了,怪不得他几个月都不来看她,原来是已经有了新欢!
真是个坏家伙!她开始思考要不要回去找她爹告他一状,就说他欺负她,让唐云教训教训他,看来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何清欢也不例外,不让他长点记性那还得了?指不定到时候又找到哪只偷腥猫厮混去了,一来二去又乐不思蜀了,自己岂不是将来要守活寡?
可是她真的很漂亮啊,一双秀气的杏眼,高挺的鼻子,红润的小嘴……
偷腥猫还长得这么好看,老天真是不长眼,她在心底悱腹。
白茶开口问道“你是谁。”
唐柔儿叉腰大叫道“我是他未婚妻!”
“未婚妻?”
“没错!”唐柔儿双手交叉在胸前,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是正妻审视小三。
白茶随意地应了一声后,就不再搭理她。既然确定了不是敌人,她就坐在地上开始闭目养神。
唐柔儿被她这淡然的模样气的直跺脚,难道她的谎言被她看穿了?
不过虽然现在不是,但是早晚都是嘛,四舍五入一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她早就给自己准备了借口。
唐柔儿在几年前就已经单方面认定了这门亲事,而这个漂亮女人的出现开始让她不安起来。
唐柔儿打定主意,等这花心的家伙恢复过来后,一定要好好质问质问他!
“刚才的暗器是你放的?”修养中的白茶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是啊!”唐柔儿立马收起刚才的动摇,略微抬起雪白的下巴,高傲的俯视着她,“琉璃针,以唐门琉璃打造而成,因通体透明,可以隐匿形状,是我唐门独一无二的暗器,怎么样,今天见世面了吧!我可是救了你的命,门外可是有好多人呢,不过他们再厉害,在我眼里也都是活靶子,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唐柔儿说话间,双手也在夸张地挥舞比划着。
“你是唐门之人?”
“哼!我爹是唐云!”唐柔儿更加得意。
“哦。”
哦?唐门当代掌门唐云的名字就只值一个“哦”?
唐柔儿冷笑道“你又是谁,凭什么陪在我的欢欢身边?”她着重地强调了“我的”二字。
“我叫白茶,我们在追查九……追查一些事情。”
“白茶,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唐柔儿喃喃道,然后瞪大眼睛叫道“你是那个‘白凰剑’?天鹰子前辈的弟子?”
白茶点点头。
唐柔儿闻言不禁悻悻,原来是华山首席,怪不她得听见唐云的名字还能神态自若的。
白茶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出来“老师…老师已经仙逝了。”
“死了?”唐柔儿的眼睛瞪得更大“怎么死的?”
白茶回忆起沈鹰血肉模糊的凄惨景象,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她运气压住胃里的酸水后,轻声说道“被人所杀。”
“天下竟然还有人能杀天鹰子前辈?我爹说过,天鹰子前辈的剑道造诣,已经可以问鼎天下前三,究竟是谁……”
“不知道。”
“尸体在哪?”
“天岳门通往后山的一条密道里。”
“啊哈,那我知道了,那一定是杨巡干的。”唐柔儿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唐柔儿神秘一笑,道“世人只知道二人都是当世剑道大家,二人也互为知己,可是背后还有一段隐秘。这也是我听爹说的。”
随后唐柔儿就开始口若悬河地讲起往事,故事的内容和白茶听过的大致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有一点,和她知道的大相径庭,那就是杨巡并不是如同传言那样自愿放弃拜入华山门下的,而是被华山当时的掌门和几个长老给撵下山的,其中缘由不得而知,而当时的杨巡在建立天岳门之后,也和华山少有往来,因此有小道消息就称,杨巡记恨华山在心,到处宣扬自己的天岳十三式,贬低华山剑法,同时靠广收弟子来撼动华山在剑道上的霸主地位。
这种飞短流长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多年后沈鹰成为华山掌门之后才渐渐平息,因为世人都知道天鹰子和杨巡几乎每几年就要约定在华山脚下的饺子馆下棋,二人给世人的感官也从冤家对头变成了君子之交,因而才有后来广为流传的故事。
“不过,我还是不相信。”唐柔儿说道“杨巡噬剑如命,华山剑谱触手可得,他怎甘心罢手?况且以他的天赋,得到掌门之位都不是问题,又怎会冒着风险开宗立派,虽说最后结果还很不错就是了。”
“所以?”
唐柔儿不耐烦的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杨巡因为某种原因被天鹰子的老师撵下山,从而与剑谱和掌门之位失之交臂,所以他肯定对天鹰子前辈怀恨在心啊!”
“可是,又不是老师干的。”
唐柔儿不以为然摆摆手“这可不好说哦,天鹰子前辈是当年华山掌门的爱徒,在华山地位举足轻重,其中也有天鹰子前辈的顺水推舟也说不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至少他没有反对掌门的决定。”
白茶皱眉道“你说老师也不想杨巡留在山上?”
唐柔儿反问道“你会留一个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在身边,好让他夺走自己的掌门之位?”
“老师可不是这样小心眼。”
唐柔儿没有理会她的不满,而是接着自己的推理“第一,杨巡有能力,他封剑已久,不过按照他剑道上的悟性,这许多年过去一定是又有了不少的突破;第二,他有动机,当年之事必定使他视天鹰子前辈为眼中钉掌中刺;第三,你不是说尸体在天岳门吗,天岳门里除了杨巡还有谁有这实力杀天鹰子前辈,我记得那最强的刘儒胜连你都打不过,难道还敢对你老师下手?”
唐柔儿的推理看起来只是女孩子家的臆想,然则却逻辑紧密,严丝合缝,让白茶无法反驳。
不过她还是不能相信,老师的旧谊竟然会对老师下手。
看着白茶呆滞的目光,唐柔儿顿时生出许多心疼,想要出口安慰几句,而这时在白茶身后躺着的何清欢发出了微弱的呻吟“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