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突变(5)
该死!文浩的胸口猛地一紧,他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瞬。
那个挥刀的黑色身影……他的脑海中曾经映出无数次。
荒原之上,皎月之下,高山之巅,甚至那城池之中曾有过无数这样的身影,他们高吼着,跃动着,在万刀丛中不露惧色。
文浩不知道他今天中了什么邪,可是那些怪异却真实得可怕的画面却将他紧紧地框死在里面了。戴着铁面的魔鬼跨这战马压境而来,月光洒在他们的盔甲上,棱角分明的面容扭曲可怖。红白身影的女人……不止如此,那是无数个重合的身影,他们用同样的动作挥斩出同样的刀光,他们咏唱着相同的魔咒。
“这夜未央兮……”
就在这一刻牧桑横着斩出一刀,刀花绽开势若劈浪。
心剑流,有心无剑。
那一刀的确斩出了海浪般的气势,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刀剑在他手中,他握住的分明是一柄匕首,可是斩出的确实破海浪的刀光。
“已经达到了有心无剑的水准了么……”宋君嘴边说着。
四名黑衣武者猝不及防被切开前胸,黑色的血洒了出来。又是九人一齐砍出刀幕,牧桑在刀幕中旋转身体,任凭刀光从各个死角擦过。他猛地抽刀,一刹那三个头颅飞起,本该喷出几米高的血泉,可是牧桑只看见黑红色的光一闪,手中的刀仿佛砍中了沙子。
“影傀儡?”牧桑瞥了一眼刀刃的切口,随即那道黑红的闪光划过他的左臂。
五盛会以精湛的影傀儡技术闻名,有着“万儡之主”之称的万鸦主更是登峰造极,操纵的傀儡与真人无异。牧桑听说万鸦主通常不以真面目示人,只因为他展现在世人面前的身躯也只不过是一具傀儡。
牧桑透过人群看向万鸦主,他看见了一双浑浊的眼眸。随即目光被人影遮蔽,更多的傀儡涌了上来。
他疾步向前,脚下踏出舞姿般的步伐,四个身影倒塌下去。牧桑凌空一跃,数道刀影交叉在他的背后,却不能伤他分毫。
牧桑其实没多大自信能与这样的对手消耗下去,他只等待万鸦主出手的一个破绽。无论杀死多少影傀儡都是无济于事的,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只有给予万鸦主一记重创才能脱离这个困境。虽然他师承宋君,修习了最为精湛的刀剑术,但是对上五盛会第一堂的堂主恐怕也难以取胜。
突然间黑色的轨迹闪出,万鸦主再次出手,他的攻击混杂在繁杂的刀光之中,直取牧桑的胸口。
牧桑面色不变,手腕一抖,黑刀迎了上去,于人群中锁住了万鸦主。
他根本不知道对手的实力如何,也不知道对手的招式,所以不能随意试探,一个试探……或许就是死局。
宋君说过的,真正的交锋其实仅仅只有一刀,一刀之下胜负已定。他只要斩出足以击垮对手的一刀,绝世的一刀。
只见空气中的杀意凝结了起来,牧桑的黑刀切出刀光一扇,这个动作与宋君的横斩无异,但是气势却有所不同。这一刀的杀意凝聚成实体,他只是很简单地挥出一刀,刀刃似切割细竹,刀意却宛若惊涛巨浪。他挥出的是狂流纷乱,风暴轰鸣。
可偏偏这样杀意凛然浪潮破碎的一刀,却静默无息。
无剑更胜有剑,宋君切割时光……他要切割海浪!
心剑流的横斩重现,牧桑挥斩出山海于天地,风声隐匿于其中。
他只需要一刀,一切只看一刀而已!
文浩几乎没能看清楚眼前两人交锋的一刹那,风卷出浓郁的檀香气,他的眼前有无数跃动的身影,每一个都与战斗的两人重合。
”神妹,我……我头疼。“文浩伸出一只手扶住额头,他差一点就要倒下去。
刀剑与鲜血的铁腥味弥漫在文浩的鼻尖,浓烈得几乎掩盖掉了檀香,他胸口的火焰燃烧起来,狂狼般的律动节奏狂鸣。他能感觉到有一股灼热的血从心底里涌出,那些血从搏动的胸腔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脚下踏着战场的土地!
仿佛很久以前便有过那种刀剑挥洒,落刀饮血的生活,他仿佛……找回了自我。他隐隐觉得真正的他就该是如此,就该驰骋于铁剑血沙交错的战场上。
他的手不自主地摸向了神雨落手中的刀柄,不经意地触碰到了神雨落的手腕。
出乎他意料的是神雨落摇了摇头:“我……我没有办法,我不能……”
空气中忽的绽放出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如同一泼冷水浇在了文浩的头上,他转过头去盯着声音的发源处。
殷虹的血洒在了实木地板上,阳光有些刺目,牧桑的身体定格在了地面,宛如盛日下墨画里残存的一丝留影,淡淡的,却凝在背景中。
万鸦主的扇面打开,暗红色的乌鸦印在扇面上,通红的眸子闪烁着邪魅的光。他“啪”地收了扇子,鲜血振在地面,铺开一朵血红色的花。
“鸦尘……也不乏大能之辈,不过还是不及当年。”他这么说着,脸上的白色脸谱面具裂开一道刀痕,顺着这道刀痕他的肩头破开血色,皮质的软甲下露出两寸多长的伤口。
他右手轻轻抚了抚左肩,双眼看着沾在手指上的血迹,紧接着食指与拇指一搓,摇摇头。
“心剑流的横斩……真的只有如此么?”万鸦主回头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牧桑:“我曾见过比这一刀强十倍,快十倍的横斩,你差得太远了。”
“不言?不相信么?”万鸦主伸出右手,手中的黑扇直指牧桑的面门:“鸦尘的热血也只能如此了,你不是宋馆主的学生么?若是能学到十之有一也几乎能独步天下了。”
牧桑闭上眼睛嘶嘶地吸气:“墨香的……万鸦主是么?够快,够狠,只是不知道比起与你齐名的墨香紫扇来又如何。”
万鸦主深深地看了一眼牧桑:“墨香紫扇……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字。”
牧桑睁开眼时却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本该是久经风霜不露破绽的眸子,可是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却有着或是温热或是冰冷的水在流淌,墨香紫扇这个名字似乎对于万鸦主来说有着格外的意义。
鲜血已经染透了牧桑的黑衣,他的腹部隐约可见一道可怖的刮伤。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对手,刚才那一瞬的交锋万鸦主本可以取下他的头颅。
这本是要人命的伤势,但是牧桑面色不变:“墨香紫扇……是你什么人么?”
万鸦主轻轻摇头:“故人而已。”
紧接着他招了招手:“你已经成不了气候了,拿下。”
两个黑衣的武者分别按住牧桑的双肩,他也不反抗,只是狠狠地盯死墨香万鸦主。
“还有一个,”万鸦主瞥到了昏倒在地的洛晴空,他俯下身来触摸洛晴空的头发,“你的学生……很特别,她的血很特别。”
“我见过类似的武者,修习暗杀武道的极致,但是她的血与那些不入流的角色不同……她的血里有什么金子般的东西。”
“这面具之下……或许是个美人。”
万鸦主伸出手来,触碰到了洛晴空脸上那张漆黑的面具。
“停下!”神雨落忽的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