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尾声
“月如钩哟……月如钩。”文浩趴在书桌上喃喃。
灯没开,他透过窗户望向笼罩在微弱光芒下的城市,觉得心里思绪萦绕。
只要想起回家路上神妹的神色他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神妹一路上都没有和他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又是扭过头来瞥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她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想要呵斥自己呢?
恰如昨晚之夜,仰望同样的勾月,眼前画面却已不再。刀剑纷乱血铁繁杂依旧,可是若说昨晚的他还有那么一丝的机会可以回归平凡的生活的话,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其实也是没办法的,本流着不平凡血的人是没有平凡资本的,拥有灼热之血的人就该把自己点燃。
很中二是吧?听起来还莫名其妙的有一股宋君的味道,可是心中涌起热血的时候他分明觉得这句话是正确的。
说起来真实五味陈杂……他答应了宋君的邀请,加入了宋神剑道馆。他也说不清楚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觉得心里有股血往上涌,那血灼热得仿佛炭火,将他心中那片落叶似的决心点燃起来,燃烧成意志。
大概都是借口,其实说白了……他只是觉得“我会保护你”这句话很帅,很爷们。他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要做下去才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弟,他也没有呈过什么威风,他就是想要在神雨落面前爷们一把。
这样说来他挺任性的,明明以前说过要做一个平凡人的……神妹大概会不高兴吧。
但是他从未觉得他说错了话,若不答应宋君的邀请他可能软弱一辈子,做一辈子的孬蛋有什么意思?他不想总是看着那娇小柔弱的背影护在他身前。
多年之后他回想起那时的选择,他说他不曾后悔,尽管无数个未知的选项中他选择了或许是最最危险的那个……可是十七年来他未曾一次有那样的机会说“我会保护你”。
文浩觉得心里闷得慌,索性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他正思考着,身后的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神雨落推开门,开了灯,屋子瞬间亮堂起来:“阿浩,还没睡吧?”
文浩坐起身来看着门口,神雨落抱着一个草莓抱枕走了进来。她换了条草莓印花的睡裙,皮肤在灯光下几乎是透明的。她的双马尾解开了,长发搭在身后,微微有些湿,带着洗发水的香味。
“洗过澡了?”文浩看着她的眼睛。
他看不出神雨落在想什么,那双眼睛不同于往日。
神雨落淡淡地“嗯”了一声,一步步不紧不慢地向文浩走了过来。
“我知道你很想说我莽撞,但是我……”文浩这么说着,他脑子里不停地琢磨着怎么应付神雨落。可是神雨落根本没有理他,只是径直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神妹你……”文浩仰起头来,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虚,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
神雨落俯下身来将脑袋凑了过来,那双眸子里……的确包含着一些恼怒,还有一些文浩看不懂的东西。文浩觉得鼻孔里弥漫的都是洗发水的香味,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淡淡的奶香,多半是女孩子体香之类的东西。
“神妹你这……”文浩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他若是知道神雨落想做些什么或许心里还能够有点底,可是这一次他根本看不懂神雨落的意思。
神雨落伸出右手在文浩的胸口轻轻一推,将他扑通一声推倒在床上。
“喂,你……”文浩想坐起来,不想神雨落长腿一跨坐在了他的腰上,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神……神妹?”文浩觉得腰上很烫,神雨落洗澡通常喜欢用很热的水,洗完之后她的身体也是火热。
他感觉气氛有些不明不白起来,这节奏不对啊……好吧他承认他看过的那些奇怪的小动画小电影中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他这是要被神雨落推倒在床上了?
当然这只是某种奇怪的幻想。文浩一脸茫然地看着神雨落,她的脸蛋干净得像是玉石,白皙的皮肤下透着火红,眸子里几乎能滴出水来。说实话他还真没看出神雨落这是哪一出。
“阿浩……”神雨落抿了抿嘴唇。
“我,我……大人我错了。”文浩微微摇着脑袋。
“叫你不听我话!”神雨落双手用力甩出抱枕打在文浩脑袋上。
“大人我……哎哟!”
“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神雨落举起抱枕一次又一次地甩在文浩脸上:“竟然对我撒谎,跑到外面喝酒,有那么大的事情还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讨打啊?”
“大人啊……小的真的错啦……”文浩更改了自称:“再有下次天打雷劈,天打雷劈!”
“你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谁是大姐,你说啊?”神雨落打得更起劲了。
文浩双手护着脸:“是你,是你,是大人你……小的错了还不行吗?”
“今天下午在宋馆主那儿你还逞能……”
“你还逞能,说什么会保护我……我大姐白当的?”神雨落停下手来,她将抱枕按在文浩胸口,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委屈。她久久的不说话,一双眸子里说不清是流光回转还是碧水悠悠,总之文浩觉得她都快哭出来了。
这像是闹脾气小女孩的模样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大姐头气场呢?你现在应该脸色一黑然后一脚踩在我的脸上啊,你这表情我看着都觉得心里不是事儿啊。
“喂喂,大……神妹你怎么了?”
神雨落撅着嘴巴:“不高兴。”
“不高兴没关系……您老人家先从我身上下来如何?”文浩不识时务地说着,伸出手指戳了戳神雨落的膝盖。
“知道我不高兴还不快来安慰我!你怎么这么笨呐?”神雨落隔着抱枕揍了文浩一拳。
“大人别生气,冲动是魔鬼,是魔鬼。”文浩赶紧说:“小的刚才是昏了头没能听明白大人什么意思,望大人恕罪。”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神雨落哼了两声,注视着文浩的眼睛,“阿浩,这次你不准撒谎,你回答我,为什么要答应宋君?你做什么不好你要逞能!”
“我……”文浩愣了一秒:“我不是逞能,我是真的想要……”
“想要什么?我才是大姐,到底谁说了算啊?”
“您说了算,您说了算……”
神雨落鼓着脸颊,看起来反倒像是她受了委屈:“既然是我说了算你还不听我的话?你是不是欠揍啊,说了多少遍不要冒失不要冲动你就是不听……过两天和我去宋君那里说你退出,明不明白?”
“明白了……”文浩口中的话停住了,他改口道:“不,我不去。”
照理说他不会这样反斥神雨落的话,可是他的心里生出一股火焰燃烧出力量支持着他这么做。
“神妹,我是说真的,我会……我会保护你。”
他直勾勾地看着神雨落的双眼,眼中毫无怯懦。那一刻神雨落几乎觉得眼前的男孩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文浩了。
“谁要你保护……”神雨落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那张本来就透着火红的脸蛋更红了:“你这笨蛋除了偶尔耍耍帅你还能干些什么……”
“我没说大话,我认真的。”
“明明就是在耍帅。”
“我没有……”
“烦死了!我说你在耍帅就是在耍帅,以后你再不听我的话我就揍你!”神雨落再次抄起抱枕狠狠拍在文浩头上。
其实文浩自己也能明白的,所谓保护什么东西……他只是有那样的心而已,能否做到仍未可知。但是很多年之后他不觉得那是一句大话,他一直追寻着这样宛如夜空中划过流星的飘渺之道,不曾停歇过。可是他无论多么努力多么奋斗,流星划过也只是一刹那,终究渐行渐远。
夜已深,阴影片片漆黑,月色一勾皎洁。深夜里的舞裙市分外安静,街道上的路灯翘首以待,却不忍散发光芒掩盖掉月光。而远方的灯火缭绕,那是市中心的灯红酒绿,即使再静的夜里也会有不夜天的繁华。
歌舞升平处,那火树银花之下的阴暗又有几人可知?
那些潜藏于暗处的人正在蠢蠢欲动,天空的黑鸦等待着洒下它漆黑的尾羽,将腥风血雨再次带临舞裙市。
月光之下,那命中注定的纷争悄然拉开了序幕,它无法逃避,没有终点,只等待唯一的那个人为它画上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