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火（1）
文浩默默地点击“结束游戏”，这是他今晚败在雪城手中的第三次。他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好，操作总是失误，偏偏对手又是高手，一来二去输了游戏也是正常。
大叔乐呵呵地笑着，紧接着一口可乐下肚：“哈，小耗子你又输啦！”
离开神雨落之后文浩并没有直接回家，他思量了一会儿决定去以前常去的那家网吧看看，没准儿能看见帽子哥在那儿打游戏。一想到帽子哥他就觉得牙痒痒，那家伙承诺的那一个月网费到现在还没兑现，更别说冰红茶了。
结果白子墨没见到，雪城倒是打游戏打得欢。见文浩来了雪城二话没说给他开了一台电脑，本着教学赛的借口狠狠虐了文浩几把。
“小耗子，你……不在状态啊。”雪城的语气很随意，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认真。
文浩手离开键盘，他向后一躺靠在椅背上：“是啊，今天没状态。”
如何能有状态呢？终究是心里有事。
网吧的光线有些弱，带着些许昏黄，倒是和宋神剑道馆有些像。文浩注视着天花板上颇有些年代的裂痕，往嘴里灌了一口可乐——他自然是没钱买可乐，这是雪城请他的。
“嗯嗯，情有可原，”雪城表示赞许，“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没状态，没状态的时候不仅智商低下，而且反应能力极其低下，两只眼睛像是死鱼眼一样吊着……总的来说就是你现在这样。”
“我有那么惨吗？”文浩猛地立起身体表示清白，“心里不舒服而已。”
“失恋了？被你那很严厉的女朋友甩了？”雪城眯起眼睛瞄着他。
“哪有什么严厉的女朋友？是我大姐好吧。”
雪城瞪大了双眼：“靠，想不到你好这口，我年轻的时候看见年轻漂亮的大姐姐也只敢偷偷地看着，想不到你竟然直接就……”
文浩简直想要一块板砖拍到雪城头上去，将那只浆糊一般的破木瓜打个大窟窿来，可惜手边没那种东西，他也只能作罢：“打住！神妹年龄比我小好吧！”
“越来越重口了，你竟然喜欢搞这些稀奇古怪的称呼。”雪城长叹此子不可教也，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神妹这个名字你以前似乎和我说过，莫非……”
“我去，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很正经，很正经的好吧？”文浩快抓狂了，“神妹是我大姐，别以为所有人的想法都和你一样猥琐！”
雪城斜眼看着他，眼中竟然带着一丝鄙视：“男人不猥琐还是男人么？你懂什么是真男人么？听你这么一说，你和那个妹子搞了这么久还只是个小弟，你也忒孬了。”他摇摇头表示同情，“以后你走在街上别和我打招呼，免得别人以为我和你是同一种悲剧男人。”
文浩用手捂住脸，一副觉得雪城不可救药的样子：“你以后走在街上看见我也别打招呼，我怕别人以为我是变态……”
“我可是说真的啊，”雪城一巴掌拍在文浩肩膀上，“你是不知道啊，这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我们叫她们‘女神’，那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她们很有气质很有诱惑力，最喜欢玩弄像你这样的傻蛋，渐渐地你就会变成一种叫做‘备胎’的东西。”
雪城这么说着，他的脸上竟然渐渐凝起一丝悲痛来：“你会像一条狗一样服侍她们，但是你只是一个备胎，好轮胎没用了的时候才回来用你，她们和别的男人交好之后就会把你甩掉，像是丢垃圾那样……”
雪城越说越难过，面容扭曲，仿佛道出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喂，雪叔你……你没事吧？”
“唉，想当年我……”雪城已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差吞枪自杀了。
文浩赶紧稳住他：“喂喂喂雪叔你别激动，别激动……”
“所以说我这个人生啊……”雪城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头发乱蓬蓬地顶在头上像是鸟窝，整个人宛如一条刚被打过的野狗。
文浩看着情况不对便轻轻掐了掐雪城的手臂：“雪叔你……还好么？”
“人生呐！”雪城仿佛领悟了什么道理，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英气勃发，似乎瞬间年轻了十岁。
我勒个去你这是回光返照么？文浩吓得向后一弹。
“咳咳，我刚才都是在演戏，不要当真。”雪城当真咳嗽两声，“我只是要教导你人，人生……”他鼻子一抽差点没流下眼泪来：“人生要学会坚强！”
“嗯嗯嗯，学会坚强。”文浩猛点头，他看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雪城年轻时说不定是个颇有风度的美男子。
唉，雪叔……文浩心里感慨，你当年也不容易啊……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雪城似乎觉得自己的面子撑不下了，他脸一垮，“你觉得我像不像个做过备胎的？”
文浩面皮抽了一抽，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他不像？或许雪叔会觉得这是在鄙视他没有阅历。说他像？或许雪叔又觉得这辈子白活了，说不定脑子一抽上吊而亡了，这样算来文浩还算是个唆使犯罪。
最终文浩觉得还是要实事求是：“雪叔你，你……可能像……吧？”文浩很小心地说着，他生怕一句话刺激到雪城心里去。
“果然像啊……”雪城笑笑，笑得坦然又阳光。
“所以啊，你要是喜欢哪个女孩子就要早早地告诉她，莫要等到她离开了你……后悔你都来不及了。”
你这是在暗示我你被甩过么？文浩心里问，他也不敢说出来，他怕雪叔听了之后失去人生目标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我得碰得到啊……”文浩有些无奈，“谁叫我命里无花，若是有花……也不见得能采。”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雪城话头一转：“等等……你不是有个什么叫做神妹的什么大姐么？”
文浩一翻白眼：“我早跟你说过是我大姐啊……”
“怕什么？若我是你我就上了。”
“滚滚滚，你是你我是我。”文浩像是赶苍蝇那样摆手，他琢磨着他哪天若是真的对神妹说他要和神妹交往……大概是连环拳加无影腿？总之他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雪城掏出那串一眼就能看出是地摊货的佛珠：“别不信，我刚才悄悄给你算了一卦，你最近……有机会。”
文浩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一个江湖骗子你信佛么？你装也装像一点啊，哪有算命风水师信佛的？”
“你懂什么？心中有佛，酒肉穿肠过也罢，心中无佛，口念佛经心头空。”雪城振振有词，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我心里那方净土被佛心照耀，无论做什么都是没有关系的。”
“行行行你厉害，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机会？”
“你啊……”雪城很神秘地晃了晃食指，他的脸上张开了一个充满诱惑力的笑容，“最你近命中有花。”
文浩脑袋凑近了问：“什么花？”
雪城掐指一算：“你有没有听过彼岸花？很有名的死人花。”
“滚！你才死人花！”文浩气不打一处来。
“别别别急啊，你听我说嘛，”雪城双手摁住文浩的肩膀，“我只算这么一卦，算到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能怪我啊。”
“你怎么不给自己算个死人花出来？干脆算个花圈出来算了！”文浩气呼呼地看着一边。
“我看你消沉想让你开开心来着……”雪城很无辜。
我去……你这方法也太次了吧？碰上个脾气差的一巴掌就把你扇死了。文浩嘴角抽动着。
过了半晌，雪城出奇认真地看着文浩：“喂，小耗子，我只想说……男人命里若真有花，不能辜负的。”
“你……发神经吧？”
雪城却没有理睬文浩，他接着说了下去：“一朵花一生或许只开一季，看见什么就是什么，它错过了其他的美好，唯独遇见了你……你该怎么做？你不理会它？或许很多年以后你暗恋过的女孩子嫁给了别人……可是那朵遇到了你的花呢？它是否凋谢枯萎了？”
“你还说我文艺呢，谁文艺呀？”文浩看着眼前这个大叔大谈爱情哲学。
雪城这么说着宛如一个爱情哲学家。文浩看着雪城的眼睛，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竟然不似是在开玩笑，雪城说的……似乎是真的。文浩几乎能看见雪城眼中那株小花了，那花一辈子只开一季，它停在风雪里等待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等了那么多年……始终执着如初不肯凋谢。
看样子雪叔你也是个情场里走过的老男人……文浩心里感慨。
文浩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了，这世上很多的男人都像是他眼前这个大叔一样，或许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可是还是敌不过时间。美男总有一天要变成大叔，年少时暗恋的那个女孩也要成为别人的新娘，至于那朵被他抛下的小花……最后也成为了记忆里的伤痕。
一起一落，昔日的风流哥大多都成了雪城这德行。
“喂……雪叔你没事吧？”文浩发现雪城的脸又开始扭曲了。
“我当然没事！”雪城听到这话瞬间威严了起来，“人生嘛，要坚强是不是啊？”
“对，要坚强！”文浩连连点头。
“坚强对吧？哈哈哈哈！”雪城拍着文浩的肩膀笑起来，不过那笑声文浩听着觉得特不是滋味儿。
“对啊，坚强，哈哈哈哈哈！”文浩也跟着笑。
文浩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个月前他刚遇到鹰无道的时候，那时候他也和鹰无道一起像两个神经病似的。好在现在周围没什么人，否则大家又会以为两个神经病跑出来了，若是上次见过文浩的还会发现其中一个神经病特别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