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夜火（3）
那女孩的眼睛瞬间便锁定了文浩，那一刻文浩只觉得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头顶，重得他喘不过气来。
“神……神妹？”文浩干巴巴地问着，他觉得大脑混乱口中发干。这可真是百口莫辩，神雨落信不信暂且不谈，他连如何说辞都不知道。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小的是来找帽子哥的，小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他承诺过不说出雪城的事情，当时他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可是现在他觉得指不定这个承诺就打水漂了。
神雨落脸上的杀气淡了下去，她轻声叹了叹，接下来的话让文浩松了一口气：“我早知道你在这里的，你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
她那样说着，像是不得已道出文浩的秘密那样，说得仿佛积压已久却又坦然。文浩莫名地从她的语气里闻出了点温柔。
下一秒钟文浩心里蓦然惊了一瞬，神雨落说得没错，可是他却不明白神雨落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他只知道神雨落很暴力很爱耍小脾气，却不知神雨落如此了解他。其实每次文浩去了网吧神雨落或许都是知道的吧？很多事情都只是她未曾点破，文浩也就照旧装傻。
可是这世界上总有些人默默地注视着你，她不言语，你不会意。你觉得你瞒过了她的眼睛，她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文浩看着神雨落的眼睛，他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突然意识到他在神雨落的心里仍然是一个长不大的笨小孩，无论他做错了什么惹了什么麻烦，神雨落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是笨小孩。
说了那么一句“我能保护你”又能如何呢？小鬼还是小鬼，笨蛋还是笨蛋。
其实神雨落也是个熊孩子，她爱耍性子爱赌气，动不动就挥挥拳头嘴里说着：“我揍你啊。”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扮演着大姐的角色，不曾要求依靠要求支持。
文浩咬了咬牙，他的双手握成拳头又缓缓放开，最终他只能低声又把之前的话说了一遍：“神妹，我……我会变的很厉害。”
这一次说出来却没什么豪气了，他觉得这一点都不拉风，倒有点像是在承认错误。他有些不敢去看神雨落的眼睛，觉得心里慌慌像是说错了话。他双目看着神雨落的脚尖，网吧的灯泡将桌椅的影子打在神雨落的脚上。
神雨落的脚突然动了，她迈开步伐向文浩走过来，与此同时似乎光影颤抖了一瞬。
文浩抬起头来：“神妹？”
这时文浩才发现网吧里除了他和神雨落根本没有其他人，那些昏暗的灯光投下的影子颤动得更甚了。他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一步，偏过头去用余光瞥了瞥雪城离开的方向。他只能看见黑色的皮鞋后跟隐没在后门中，再无动静。
雪叔你到底……想做什么？文浩心里不安地问。
神雨落一步步走来，她眼帘低垂，文浩看不见她的眼神。
“神妹你听我说……”
“不要动！面朝我的方向，千万不要动！”神雨落低喝了一声。
只见雪白的光一划而过，神雨落手中赫然多了一把红柄的长刀，黑色的刀匣子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刀匣子落地的时候空气的味道变了，文浩感觉自己的吐息中有淡淡的甜腥味。他目光越过神雨落看向狭长的网吧过道，忽的感觉周围暗了下去。
灯火仍是昏黄，可是文浩分明觉得仿佛有什么光亮灭了，或许是有什么东西遮蔽了它，那股压抑的气息名为杀气。文浩其实并不懂什么杀气，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来自空气的压迫，仿佛摁在胸口的一只大手，勒得他呼吸困难。
“阿浩，捡起刀。”神雨落手中长刀一划，转过身面朝空荡的网吧入口。
文浩赶紧俯下身来翻开刀匣子，他从中抽出一根蓝柄的刀，这把刀的形制与神雨落那把无异，是宋君送给他的。当时宋君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见面礼就翻了一把和神雨落那把一样的刀送给了他，现在这把刀的长度重量他已经很熟悉了，用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他与神雨落背对背，双手握住那柄刀，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双手的力道一分一分增长，仿佛有灼热的血流经他的手腕。
他一直有一种错觉，这把刀似乎是活的，里面有着某种嘶嘶咆哮的猛兽，他担心有一天他控制不住了，这把刀会真的变成一只凶兽。
文浩后背抖了抖：“神妹，我觉得……我们周围有人。”
“嗯，”神雨落点点头，“看紧你那边，不要漏了眼。”
“阿浩，背靠着我，我走你就跟着走。”神雨落轻声说着，“若是有人来了……你就挥刀！”
文浩点点头。
神雨落清了清嗓子，她朝着冰冷的空气说：“宋神剑道馆，神雨落，请问阁下是谁？能否出来谈话？”
一片死寂，久久无人回答。神雨落皱了皱眉，又高声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仍然没有回复。
她自报家门倒不是因为闲得慌，宋君以前和她说若是碰上了什么麻烦，只要报出宋神剑道馆的名字，对面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看来这似乎行不通了。
“到底……是什么？”文浩觉得心口热得慌，似乎有什么要随着他血液的奔腾暴涌而出，他要靠着和神雨落聊天来缓解压力。
“你别分神，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们。”神雨落低声说着，“我听说宋神剑道馆名头挺大的，通常都没人敢惹，不过好像对方不吃这套。”
文浩试探着问：“那……我们跑掉行不行？”
“直接跑那不是把后背留给敌人么？”
“那……怎么办？”
“怕什么？阿浩你跟紧我，我们试试从大门口出去。”神雨落努努嘴。
文浩刚想说好，他的身子一抽，瞳孔骤然锁紧。
“神……神妹，你看我这边。”文浩的声音忽的颤了一颤，他腾出一只手来去抓神雨落的裙摆。
神雨落回过头来，她也面色一寒。
“那是……什么鬼东西？”文浩的声音有些虚，他觉得喉咙被捏住了，有什么东西令他快要窒息。
就在雪城出去的那个后门处，一只漆黑的爪子探出来抓住了墙壁，它像是一只人手，却带着金属的寒光。只见那只爪子轻轻一动，爪尖嵌入墙壁里去，点点碎石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