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归来的巫女服(3)
夜,八点半。
身着巫女服的女孩理了理绯袴,坐在了文浩的床沿上。衬着灯光,她的肌肤带着嫩嫩的奶白色,又似白玉那样晶莹。
“浩先生,小女子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女孩撩了撩长发,散出一股淡淡的樱花香味。
文浩咽了口唾沫,悻悻地靠边移了一移:“我说……羽小希小姐,你有什么事么?”
这位名为羽小希的女孩子就这样在文浩家住下了。出乎文浩意料的是她竟然是个和自己水平对等的家务好手,做起饭来比起神妹也是不遑多让。看在她保姆功能齐全的面子上神雨落也就没有太芥蒂。
“既然你这么能干……好吧,那就让你住下。”吃过羽小希做的饭菜之后,虽说神雨落心里很不服气,不过毕竟吃人家的嘴短,她还是妥协了。
“那便多谢神雨落小姐了。”羽小希温柔地笑笑。
她住进来是为了什么文浩知道,她做饭是为了什么文浩也知道,可是她跑到文浩房间里来坐着是为了什么?
羽小希身子微微前倾,她一只手撩着秀发,双眼仰视着文浩:“浩先生你觉得……小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吧……”文浩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很可爱很漂亮的女孩子……行么?”
似乎是有些不满意,羽小希又靠近了些:“仅仅只有如此么?”
姑娘你这姿势……我压力很大啊。文浩看着那张白净的脸蛋,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在抽搐。
你看这门是关上的对吧?现在是晚上对吧?这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出点什么事儿?
“那浩先生觉得……小女子是否是可以信任的人呢?”
“当然,当然,”文浩点点头,“信任的。”
他能说不信任么?面对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儿他下得了口么?这样说来倒是他自己有些贱,可是他觉得他的信任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女孩子脸蛋漂亮。当初他第一次见到羽小希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女孩与众不同,那双眸子……温暖得像是有阳光照耀在里面。
“羽小希小姐你……你的眼睛很好看。”文浩诚实地说。
羽小希的眼眸中漏出一道娇媚的水波来:“很好看是么?浩先生请叫人家小希,羽小希不是显得生分了吗?”
“嗯嗯,小希。”文浩连忙附和。
“既然不生分了,那小女子要说正事了,”羽小希坐正了,眼神里出奇的认真,“小女子是来保护浩先生的,夜里容易事发,希望浩先生不要离开太远,所以请浩先生在这间房中挪出一片空位给小女子护卫,夜里就寝也比较方便,若有不便之处还请浩先生包涵。”
“哈?”文浩吊了吊眼皮。
这算……什么情况?虽然这女孩的话冗长晦涩还带着一股傻乎乎的古风,可综合起来看的话……不就是说要她要睡在这个房间么?文浩家没有客房,这新来的羽小希小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睡进了他的房间?
文浩咂咂嘴:“这不大合适吧……”
他心里说一个漂亮妹子要睡你的房间啊!你说不大合适?你脑子抽了吧?
“浩先生,你真的觉得不合适么?小女子无利可图。”羽小希的袖口划出一柄木刀来,她将木刀递给文浩,“小女子所说的危险是真实存在的,没有半份虚假,小女子也只是为了保护浩先生才如此做,没有别的意思。”
小心翼翼地接下了那柄刀,文浩问:“你这……什么意思?”
羽小希笑一笑:“这刀共有两把,给浩先生一把代表小女子信任浩先生。””
“其实当初听说要来保护浩先生,小女子心里是很高兴的。之前小女子一直在想浩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见了面之后发现很好相处,实在是幸运。”羽小希站起身来,背映灯光双目含笑,“浩先生和小女子……其实是一样的。”
文浩一愣:“什么一样的?”
“浩先生没有意识到么?心里有一股火流,一只魔鬼,你需要用一点点小小的代价去换取魔鬼的力量。”羽小希骤然严肃起来:“难道浩先生没有尝试过换取力量?”
文浩想起他拔刀时心里窜动的烈焰,突然明白过来,眼前这女孩子……她的心里也有一只沉睡的魔鬼。可是他却不想再去回想那种感觉,那种仿佛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像是被某种狂暴的灵魂控制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清醒过来。
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有过这种体验,一直以为那魔鬼只属于自己。他也一直因为这件事感觉恐惧,可是今天这女孩的这句话让他觉得舒心了很多,原来并不仅仅只有自己会有这种幻觉。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我……的确感觉到心里有一种东西,是灼热的火焰,沉睡的魔鬼。”
“那……浩先生可有过尝试向它索求力量呢?”
文浩的眼神黯淡下来:“我不会那么做的,那种东西……我不想去碰。”
或许没有人会明白他的感受,那种无助无力感。早在那个遇见雪城的晚上他就有过这种感觉,他不知道下一秒他会变成一个什么东西,不知道自己的双手会不会暴起握刀,不知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会不会被鲜血蒙蔽。
若说他的心里有一只沉睡的魔鬼……他宁肯一辈子不要再让它醒来。
“没有过么?若是有一天浩先生决定要这么做了,那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向内心渴求力量,要学会驾驭它,你不是请求施舍,那本就属于你。”
文浩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他抬起头来看着羽小希的双眼:“心里的那只魔鬼……那就是恶魔血带来的东西吧?宋姐所说的恶魔诅咒……就是这个吧?”
点了点头,羽小希回答:“浩先生的恶魔血是已知最强的,所以请记住,你是命负大业的人。”
命负大业?你开玩笑的吧,我明明只是一个小废渣。心里这么想着,文浩嘴里却说:“是啊,我知道的。”
他觉得他的手都有些抖,什么命负大业,什么最强的恶魔血……他宁可不要。可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有选择权的,背负上了什么东西,就只有一路走到底。
都说他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有前途,其实呢?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其实很弱小,所以他才要那么努力,他不想那句“我能保护你”不能兑现。
羽小希从另一只袖口里抽出同样的木刀:“或许将来有一天大家都会需要浩先生的保护,可是如今浩先生还很弱小,所以……小女子会保护好你的。”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文浩,说出的话严肃得仿佛承诺。她注视着文浩的双眸,眼中的坚定仿佛磐石。文浩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在天下大乱的战场上说出来的,应该脚踩着黄沙土地,背映着昏黄夕阳。可是这女孩这么说了,仿佛真的在那个战场上说“小女子会保护好你”。
其实这种被别人说“我要保护你”的感觉是很奇怪的,文浩第一次被神妹以外的人承诺过保护。他心里说你一个女孩子即使说了这句话又能做些什么呢?可是他看着那眼神却觉得不能拒绝,这女孩子现在的心情……和他说这句话时是一样的。
我会保护你,要说这句话其实需要很大的勇气,你要抛弃你的怯懦,将坚定与决心凝成话语。
他咧开嘴笑了笑,伸出那只握刀的拳头与眼前这女孩的拳头击在一起:“既然这样,那便多谢小希了。”
他突然又有那种感觉了,那个月色无边星未点的草原上……他就是这样和一个女孩刀对刀,却道出要死守一生的承诺。他们说话的时候篝火冲天燃起,群狼长嗥。
你说保护?什么是保护?你所说的保护……真的能做到么?
“那么,小女子再说一遍,浩先生 ,请多指教了。”羽小希双手作揖。
终有一天文浩知道所谓保护这个承诺有多重之时,那些承诺过保护的人已然不在,他再想去细品这两个字的味道,却只能在回忆中轻触那一点点甜蜜又苦涩的片段了。雪城说花终落,落无情,可花已落,再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