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夜(4)
惊人的改变在这个男孩的身上发生,他的面骨暴突出来,眼睛由黑色变为赤红,额角的骨刺挣脱皮肤的束缚,漆黑的面甲罩住了他的脸。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左手被甲片所包裹,刺出狰狞的黑色利爪,右手与骨剑愈合在了一起。
那一刻他的面貌与力量都无限接近于一个真正的恶魔,那针药剂燃烧起来,将他的血液烧成血红色的雾气,血管下流动的仿佛已经不是血,而是灼热的火流。来自太古的恶魔之力在他的身体里觉醒,狂喜感充斥了这个男孩的心,他能赢,他甚至能做到一切!
他已经不去想注入药剂的代价是什么了,他知道自己不会输,这是一种来自心底的自信,对力量的自信,无论人类有什么样的力量,都不可能与恶魔匹敌!
他举起手中的剑,剑身上的甲片一片片翻开又合拢,从中喷出血红色的雾气,那是他自己的血:“我再也不要过……以前的生活,我要活下去,我要让那些和我一样的人……都活下去!”
是他说的是真心话,他不要过以前的生活,也不希望别人过那样的生活,他觉得一个人的一生不应该被束缚在一个无尽的牢笼里,为了那个自由的世界他宁愿去死。
羽小希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化作恶魔,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你会死的,小女子救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救,我只需要……那个男孩的血!”男孩嘶嘶地说着。
“抱歉,小女子绝不会让你伤害浩先生。”羽小希摇摇头,木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定在身前,“小女子不知道你所期待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可是小女子有自己想到达的世界,与你无关!”
“一定要打倒你么?”男孩问,接着他又说,“不,是必须打倒你!”
他振剑,蹲身,下一个瞬间拔剑,这时剑已经到了羽小希的眼前。他用一秒钟的时间完成了准备动作,却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将骨剑斩出十几米,剑稍发,人已至。
这是恶魔之血赐予他的无穷的,无可匹敌的力量。
这时候他身后的地面才崩碎出脚印,由浅而深,他的脚下碎裂出巨大的裂隙。红白衣袍的女孩轻轻向后一弹,像是踩着云,黑色的骨剑正对她的眉心,眼看就要刺进去,却只能像追着一只蝴蝶那样被牵引着走。
一柄狂暴的利剑要斩碎轻盈的蝶,无可奈何。
羽小希一路后退十米,随即脚点在身后的大树上弹起,面色平静地抽刀,横斩于骨剑之上,可这时男孩猛地躬身旋转,力量爆发,利爪与剑刃一起卷起漆黑的旋风,径直斩断了齐腰粗的大树,枝叶与利刃齐鸣,漆黑的狂流吞没了女孩!
沉重的一击砸在地面,恶魔缓缓起身,将长剑扎在地面,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声,剑身的甲片纷纷张开,黑色的血气喷涌而出。
他的血在燃烧,燃烧过后的焦黑残骸化作雾气排出。这种暴力不可方物的力量是用血液和灵魂换取的,他不知道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的后果是什么,但绝不会有好结果。
骨剑内的黑雾喷尽了,恶魔回头看着碎裂成几段的树干,粗糙漆黑的木皮上落着一滩红色的血。他看看左手的手爪,锋利的刃片上同样带着红色的血迹。
刚才那一剑他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砍中了实体,可是这么一点血迹说明那个女孩并没有受到致命伤。恶魔之血的嗜血性开始显现出来,他忽的觉得有些渴血,这一点点的血液不足以满足他的杀性了,他要将那个女孩撕裂,将她的血涂抹在自己的剑上!
“在上面!”他低声吼道,猛地撩起长剑,伴随着漆黑的狂风。
红色的飞影自上而下坠落,女孩随即刀尖点在长剑之上,借力在空中翻身,正欲脱离战场,恶魔脚下蹬地,长剑划出黑色的扇面,旋风般撞击过来,宛如冲城的锤车,势不可挡!
“我要活下去,活在属于我的时代!你们这些肮脏的,罪恶的人,都该去死!”恶魔咆哮道。
“啪啦!”肉体撕裂的声音在空气中绽开。
他没能斩出那一剑,身体失去了平衡,下一个瞬间他的左臂和身体分离开来,暗红色的血泼开如同花朵怒放。他双眼失神地看着那个飞舞在空中的女孩子,那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睛幽幽地发红,在他看来却像是一种嘲讽。
他明白过来,方才留在他左手和树干上的血并不是那个女孩的,而是他的。那女孩用了不知道什么样的方法从没有空隙的攻击中脱身而出,将他的左手斩落。
他跌落地面,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了,眼前的光影模糊,鱼嘴的高跟鞋呈现在他的眼前。这女孩也真是有趣,上身穿着颇具神秘感的巫女服,脚下却踏着时尚感十足的高跟鞋。
羽小希振了振刀尖上的血,轻声说:“你赢不了小女子的,你用的药剂……它最初的原料就是从小女子的血中提取的,所以用它的力量是无法打败小女子的。”
她收了刀,转过身去:“小女子……真的不想杀你。”
她从那个恶魔的眼中看见了一个男孩,一个……孤独的,执着的,没有退路的男孩。纵然那张脸与她从前斩杀的无数亡灵无异,可这一次她却不想下手。
“你……难道不想要一个可以自由行走于阳光之下的世界么?”男孩问。
羽小希回过头来:“小女子也曾想过,但是跟随在浩先生身边……也是不错的。小女子觉得不要奢求太多,渴望固然大,可有一点点能留给自己就够了。”
男孩抬起眼皮,看着那女孩拂裙而去,看着那身影渐渐远离,仿佛光都消失了。他依稀看见过去的那些事情,那个逐渐消失的门框,那些一个个撑不下去的同伴,离他越来越远的自由……他突然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个名为羽小希的女孩子这么眼熟了,那个离开的背影渐渐与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合……记忆深处的姐姐转过身来,眼神和他自己一般孤独。
那天那个寒风雪飘的夜晚,想必姐姐也是含着这样的心情离开他的吧。
他不想死,他要去理想的自由世界,他要活下去!他已经错过了人生的二十年,不要再错过今后!
可已经没有希望了,已经……
他猛然睁开眼睛,他看见了他的希望。
那个男孩,那个传闻身负天命的男孩,他的血可以改变一切。
他想要活下去,活在那个自由的时代。如果他死了……至少要有人能看见那个自由幸福的时代!
左臂涌出血来,可他不闻不顾。他右手的长剑甲片开合,血红色的雾气喷涌如潮,全身上下的力量都涌至右手。他或许会死,可是突然间他不那么在乎了,为了那个自由的时代,为了再不出现他这样的悲剧,为了那些死在少管所里的其他人……他必须前进!
“我……”他咆哮着,“我再也不要过以前的生活,也不想再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