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夜（7）
羽小希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木刀提了起来，无色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了。她闭上双眼，面朝天空，月色映着她姣好的脸颊。
“全部拿下。”万鸦主又重复了一遍。
羽小希轻声说：“小女子接到的任务是保护好浩先生，而不是带走他。”
“任务有变，执行即可。作为‘刀’，你不必过问太多。”
羽小希却没有动，睁开眸子看着天际，嘴中的声音仿佛呢喃：“小女子正在思考，是否要接下这个委托。”
约莫三百个黑衣武者包了过来，却没有靠近那个仿佛独立尘世的女孩子，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障壁，里面的人不动，外面的人也不妄为。
“羽小希小姐，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万鸦主向前走了一步，“和五盛会为敌，和整个暗面为敌，或者说……与正义为敌。”
他用了“正义”这个词，其实是有意想吓吓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噌”！
毫无征兆的一刀斩出，那柄朴实无华的木刀在空气中延伸出雪白的刀痕，划出巨大的扇面，扇面分隔开生与死的两面。下一秒钟近半数的黑衣武者被拦腰截断，紧接着暗红色的液体同一时间爆开，落下一场淅淅沥沥的血雨。
“五盛会万鸦主以傀儡术闻名，想必这么多的傀儡也是花了不少精力的，”羽小希没有分毫移动，手中的刀垂下，刀尖磕在地面，“小女子想问一个问题，正义是什么？”
万鸦主没想到这女孩竟然如此直接，叹了口气：“对于我们来说，正义便是维护整个暗面的稳定。无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难道羽小希小姐不喜欢这样的稳定么？”
“小女子只是想要追求某些东西，仅此而已。”羽小希挪动步子拦在人群与文浩之间，“小女子要保护好浩先生，这是承诺。”
“我不知道所谓的‘浩先生’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也不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你的心态。你曾是一把好刀，丢掉很可惜。可是最好的刀是不需要外物，无欲无求的，现在的你已经不能作为五盛会的好刀了。”万鸦主抖了抖扇子，“确认一下吧，你究竟是跟我走，还是跟他们走。”
羽小希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看着文浩的双眼：“浩先生，小女子能看你的眼睛么？”
不久前洛晴空曾告诉她若想知道某个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就去看他的眼睛。她一直想试试看的，可是却没有机会。
没有等文浩回答，羽小希便转过头去。她想洛晴空说的是对的，看那双眼睛的那一刻起，很多犹豫的事情都一扫而空了，就好比原本的天空中有一朵捉摸不透的云彩，那一个瞬间晴空万里无云。
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看着那双眼睛就能想起那时候那个名为“文浩”的男孩给她的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这是单方面的，是我对你的……保证。”那个男孩曾经这么说。
“浩先生，你曾经答应过小女子的话……是算数的对吧？”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消失了，转瞬间巨大的风压横扫而过，燃着火焰的木刀与黑扇撞在了一起，万鸦主脚下的地面片片崩碎。
“浩先生，你走吧，小女子会拖住他。”羽小希面无表情地说，眼中幽幽的燃烧起火红的焰。
万鸦主默不作声地推开红白巫女服女孩的木刀，无声地摇摇头。
“小女子不能让浩先生被你们带走，不能。”平静的声音中年带着不可遏制的坚定。
“刀，你这样做会害了你自己，即使你在这儿拦住了我，他也不可能走掉的。”万鸦主平静地说，“和我回去，你还能继续留在五盛会。我可以继续认可你为‘刀’，我们也需要一把刀。”
羽小希突然问：“你有没有找到过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
万鸦主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那个女孩的眼睛良久，目光向下一直扫到脚尖，最后说：“你换了双很适合你的鞋。”
他注意到这女孩脚下踏着的是一双鱼嘴高跟鞋，而他所了解的羽小希从来都是同一副巫女服的装扮，万年如一。
“浩先生说很适合小女子，于是便留下了。”羽小希轻声说。
万鸦主笑笑：“原来如此，刀你也是大女孩了啊，找到了自己的刀鞘么？”
他早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想到了，其实这一切的缘由都很简单，只是一个女孩找到了她想走的路，从此背离一切也罢，只为了那一条路，仅此而已。
可是他不能放纵这个女孩这么做，她拥有最强大的恶魔之血，注定为杀戮而生，不能为了其他的理由。
他轻声叹了口气：“虎，交涉失败。刀的回收工作只能看你了。”
随着这句话的尾音落下，地面展开巨大的阵法，玄奥森严的符文从地底漫出光来，仿佛古时盛大的祭祀，神明在天际审判人间。
羽小希只觉得身体一重，体内燃烧着力量的血液变得凝滞，这个阵法限制了她恶魔之血的力量，令她不能驾驭自己的身体了。
“小女子不能……不能让你带走浩先生！”她咬咬牙，奋力举起木刀，却感觉手中重了数十倍。
“恶魔血浓郁到你这个程度，是不能在这个术法阵里支撑太久的，”万鸦主的语气像是一个长辈。“你是个大女孩了，要学会衡量轻重。”
可下一个瞬间他却发觉寒芒一线，自己的颈边多了一把刀。那是一把形制古朴的短刀，或者说是匕首更合适，刀身纹着黑色的虎头，刀刃黯淡无光。尽管只是一柄很不起眼的小刀，可万鸦主知道稍微一动就能抹开自己的动脉。他认识这个标记，也知道这把刀的主人是谁，这是五盛会二堂堂主贴身的小刀“狮牙”。
“赤虎你什么意思？”他平静地问。
胡子拉扎的大叔从站在万鸦主的身后，发白的灰色衬衫上吊着一个小牌，上面写着“网管”两个字。他很邋遢，可是那双仿佛厌倦了世间一切的灰色瞳子里却似乎藏着另一个广袤无垠的世界。
“朋友所托，不好意思了。”赤虎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片烟雾，将一把黑色左轮枪的枪口顶在了万鸦主的后脑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