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暗算（3）
佐麟握紧了重剑，声音仍然平静得出奇，丝毫没有中毒虚弱的迹象：“来抓我的？这个理由未免有点牵强，我从未违规。”
“有没有违规，先走一趟再说吧。武器放下。”为首的白衣男人微微抬头，他戴着纯白的兜帽和围巾，只露出兜帽下的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藏在黑暗中。很诡异的，那只眼睛的瞳仁里透着淡淡的，翡翠一般的绿色。
虎牙慌忙挥舞几下砍刀，大声说着：“大哥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是好东西，他们来抓你的啊！”
虎牙不说佐麟也知道，他们若是放下武器那就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了。他作为五盛会的一个堂主，很清楚五盛会的行事手段，果断，凌厉，甚至有些残酷无情。他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才能成为最年轻的堂主。
五盛会若是要除掉某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被带走了就彻底失去了逃命的机会。
看来那时候偏袒洛晴空的事情还是败露了。想到这儿佐麟心里一凉，若真是这样洛晴空岂不是已经被五盛会带走了？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将洛晴空带离舞裙市，就是冲她发火也该让她离开这个凶险之地的，可事已落定，想得再多也无可奈何。
佐麟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像是在谈判：“会里我自己会去解释，你们没有权力带我走。”
白衣男人深深地看了佐麟一眼，低声问：“看来是多说无益了？佐麟先生你是否确定你没有错认什么人？或者……帮过什么不该帮的人？”
“我……”佐麟看着男人的眼睛，缓缓地说，“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偏袒洛晴空已成了定局，那个白衣男人说的没错，多说无益。
佐麟皱皱眉，他发觉这男人的眼睛有点眼熟，可那兜帽扣得太低，他看不全那男人的面容，只能看见一只鹰隼般的绿色瞳仁。看着那只眼睛他总有种被老鹰盯死的感觉，心里仿佛有一只小爪子在轻轻地挠着。
只见其中一个持刀的黑衣男人蠕动几下嘴唇：“不劳二当家的费心，不如让属下将佐麟拿下。”
摇了摇头，白衣男人轻声说：“不必，毕竟是‘荆棘黑剑’的佐麟，还是我来比较稳妥，如果我也不能拿下他……你们再上。”
“属下觉得不妥……”
“我说了退下。”白衣男人冷冷地说。
说话的黑衣男人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没有再多说话。
白衣的男人端详着佐麟，紧接着将那把晃眼的短太刀半收回刀鞘里，露出一个很显眼的黑色五片樱花瓣印记，又一段一段将刀身推入刀鞘，直至完全消失。
这个男人……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佐麟看着那个樱花印记，突然脑海中划过一道刀光一般的回忆。
这个印记……很多年前他似乎曾见过，在明媚如金的阳光下，又或许是在昏黄黯哑的剑道馆内。
“你……”佐麟咀嚼着接下来该说的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曾以为他会忘掉这个印记的。很多年前他曾经在宋神剑道馆修道好几年，那个时候他是宋君门下的学生。宋君有很多把藏刀藏剑，种类繁多几乎数不胜数，从短小的肋差到双手斩马阔刃。当时号称“天下第一大小姐”的宋神剑道馆馆主宋君站在他面前，将刀剑的宝库展示给他，叫他任选一把。他注意到这些藏刀藏剑里，有很多把都纹着黑色的印记，有旋转花瓣的樱花瓣片，有交叉成刀剑的樱花，也有独瓣的樱花瓣，但无一例外都是黑色樱花。
不会错的，即使时隔多年，佐麟仍然能分辨出记忆里那个精雕细琢的印记风格，这个手笔一定是出自宋神剑道馆。
“我看……还是不必要多说了吧？”白衣男人歪了歪脑袋，“放下武器我们带你走，不放下武器……那就领教佐麟你的实力了。”
佐麟没有说话，他发觉自己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眼前这个人与宋神剑道馆有关也好无关也罢，他都没有任何可能打败。他是久负盛名的“荆棘黑剑”这不假，可是这种状态下，五盛会派来抹杀他的人要杀他根本毫无悬念。
可是虎牙还在他的身边，他不能害了这个孩子。
虎牙手忙脚乱地挥舞起砍刀，脸上的慌张明明白白：“大哥你跑，你快跑，我断后！”
虎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觉得心里很虚。他的对手有九个，那个白衣的男子他不认得，可他知道另外八个穿黑衣的是五盛会的执行员，属于没什么实战经验的“破魔人”。虎牙自认为实力超群，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一个打三个不成问题，可毕竟对手有九个，而且都是正牌的武者，他心里完全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虎牙，等会儿我叫你跑你就跑。”佐麟低声说。
“大哥你……”虎牙回头看了看佐麟。
佐麟的声音很平静：“放心，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虎牙将信将疑地说：“可是大哥，他们有九个……”
佐麟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尽全力维持气息的平稳，不让虎牙听出破绽来：“我不是你们这种年轻人了，不会热血上涌逞能。我叫你跑便跑，风头平了我我再去找你。你这笨小子不要趁我不在就瞎惹事，听见没？”
“大哥你放心，大哥你说的话我绝对遵守。”虎牙听到最后一句话立马点点头。
看到虎牙已经全然相信自己的样子，佐麟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他闭上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将胸口的浊气全然吐出。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回来了一部分，他能继续战斗，“荆棘黑剑”的称号绝不是浪得虚名！
“不必想着跑了，你们都留在这里便是了。”白衣男人轻描淡写地挥挥手。
“跑！”佐麟大喝一声，双手举剑旋风般地冲出。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击的机会，这一轮攻击将会吐尽他胸口所有的气息，没有第二轮攻击的力量了，他必须强撑着让虎牙跑掉。
他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热血上涌仿佛狮虎的机会，或许再也没有第二次了。他只有两个属下，一个是洛晴空，已经被五盛会带走，那么他就只剩下一个属下了，若是连虎牙也失去了……他这个大哥当得未免也太失败。
他总觉得自己的一生有太多遗憾，来不及一个一个去补全去偿还，所以他不想亲眼见证又一个遗憾，若是仅有的那些东西都从指缝间流失掉……那这一生的意义又何在呢？他突然想起记忆中那个男人和他说过鸦尘的理念，他有些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或许要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总有人会为了守护那些未曾失去的事物而战，至死方休。
佐麟的耳边呼啸着风声，可是突然间……天黑了？
下一个瞬间他失去了目标，只见巨大的术法阵在所有人的脚下闪烁一瞬，刹那间黑暗降临。翡翠色的眼眸骤然张开，成为无尽黑色中唯一的光亮，宛如夜里燃起的鬼火，绚丽却又危险。
“嗡”的一声奏响，刀鸣如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