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踏过堆积着的物品、装备、钱币的地面走到跪在地上的人面前,冷冷地俯视着他——
四肢几乎全被击穿的蟒缓缓抬起头,他有些艰难地露出了毒蛇般的笑容。
像是回应这个表情,瑞从怀中掏出一把装着一发实弹的金色手枪对准了他的眉心——
“呵……你真的是个……可怕的男人啊……”蟒缓缓地说道。
“可怕?”瑞冷笑一声,“真是可笑,我只是以我自己的方式做了你当初做过的事而已……而如今你却反过来说我可怕?”
“我先前就说过了,对付你们不需要贯彻什么正义,只要我自己觉得这件事是应该做的就足够了。”瑞冷冷地说道,“所以,别指望我会手下留情饶你一命。要怪的话,就怪你让我一个人活了下来、然后让我活过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吧。”
蟒闭上眼,无奈地笑了笑:
“我想也是……不过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让我把最后的话说完吧。”
瑞默许了他。
“另外能请你最后再让我抽一根么……?在我右边的兜里……”
“……别想耍花招。”虽然有点不情愿,但瑞还是照做了——从蟒衣服里取出一根烟,点着,塞到他嘴里,然后恢复拿枪指着他的状态。
“哈——舒坦多了……”蟒一口气就把整根烟吸完了。他吐掉烟蒂,长长地吐出一口烟,一脸满足的样子。
“……今天我和我最精锐的编队全部留在了这个地方,剩下的那些无头苍蝇们也就不堪一击了。所以,用不了多久灰秃鹫这个组织就会走向灭亡……另外前一阵子我听说幻狼本人和他的那批亲卫队一夜之间下落不明了,到现在还没动静……不出意外大概是已经死了。如果我推想得没错,幻狼组织被击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呵,要我说,就幻狼组织这么个只知道让有相同理念的人胡乱厮杀劫掠的侵占方式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失败的……幻狼组织里任何一个刀尖舔血的人的野心都不会小。哪怕幻狼真的打下了所有城市也不可能实现统一,最终只会造成各地方割据纷争的场面从而越来越乱——”
“又或许,幻狼真的像传说之一的那样,并没有占领城市的意愿,只是个单纯渴望战斗的武痴而已……呵,谁知道呢……”
“……”瑞沉默。
“虽然没了我们,可幻狼组织的残党以及那些狗仗人势的痞子组织依旧存在,有潜在几率成为下一个幻狼的人也蛰伏在某处。他们依然在继续做着和我们一样而且比我们规模更大的事情。我们一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计划过击溃幻狼并取代他们这一类的事情……可现在看来,我们已经失败了……”接着,蟒看向瑞:
“但是,你还有机会。瑞·克利,你很强,我相信如果是像你这样的一群人一起的话一定能做到,完成我们没做到的……不……你和我们不一样……是用你自己的方式来完成所有因此而牺牲的人的夙愿……”
瑞看着他,眯着眼问:
“你这是打算迷途知返吗?”
“不……现在在你面前再来那一套也没用了,不是吗?我只是站在你的立场谈谈看法而已……”
……
沉默了片刻后,瑞沉声问道:
“你,都说完了么?”
“嗯。”
蟒的语气里既没有不甘也没有激动,反而像是如释重负了一般。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一个问题——”瑞说道:
“你刚刚所说的那些并非是临死前的胡言乱语,想必也不是你一时兴起随口说出来的。既然你能站在中立的角度把局势看得这么透彻,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一直站在幻狼那一方、最终落得这么个算是你‘意料之中’的结局呢……?”
“呵……我们破坏、抢夺、杀戮……这些在你们眼中‘邪恶’的行为不过是我们的生存方式罢了。我们也只是结合自己的境遇选择了遵从自己内心的生存方式,谈何正邪呢……刚也说过了,你与我们不同,你不会明白的……”
“……”
瑞确实不明白。
但他也不需要明白。
“……我问完了。”瑞冷声说道。
“你已经充分向我展现了你愤怒的力量。所以坚持你自己的道路,去做你该做的吧……不要停下来……”
“……你错了。支撑我一路走到这里的不是愤怒——”
瑞的手指轻微发力,扳机带动金属零部件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是信念。”
蟒闭上眼睛,笑了。
嘭——
一声伴随着一道金色火光并贯彻整个雨夜的枪响后,一切终于归于了平静。
最后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站在巷子里的瑞全身上下照得一览无余。此时这里就如同刚开始的那时候一样,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角落里的那名青年以外再没有了其他人。
“结束了……”
齐刷刷的雨滴浇灭了瑞身上和眼中的光芒,灵光体在这一刻也散去。瑞摸了摸身上刚才战斗时被乱枪射中的几处伤口,红色的血液和透明的雨水一同汇聚在掌心,被冲散的血液同时带动了本已经麻木了的痛感,一同扩散开来——
瑞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天空,强行分裂子弹已经让他的神经疲惫不堪。
“这样就……不辜负你了吧……”
噗通——
在不断叠加的眩晕感和痛感下,瑞最终也倒在了地上,任由雨水冲刷着他躯体内流出来的鲜血……
……
过了一会,从巷子另一端的夜幕里走来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个子的那个金发男人戴着一个眼神平静狼头面具,而稍微矮一点的那个女孩手里撑着一把银色的雨伞,此时她脖子上挂着的耳机两侧正流动着色彩渐变着的光芒——
这两个人貌似已经在巷子的另一边等了有一阵子了。
“……他死了吗?”女孩问道
“还没有。他如果死了的话就不会趴在这流血了,帮他挡下雨吧——”男人一边把昏过去的瑞撑起来一边向另一边走去。
“你打算把他送回飞鹰队吗?”女孩一边问一边把伞向瑞的身上移了移。
“飞鹰的具体位置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让他开口告诉我。先送他去治疗一下伤势吧,明天他醒过来之后应该能自己走回去。”
女孩无奈地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三个人就这样一起消失在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