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垂直在西方的地平线之上，落日余晖像一层金纱般斜着从天边洒下，将波动的海面覆盖上了一层如黄金般闪闪发亮的色彩。
从城市那边吹来的微风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掀起阵阵波澜，最终拍打在海涯下的礁石上解体成无数撮细小的浪花，接着再次融入水中重新成为苍茫大海中的一部分，并在下一阵风的带动下，继续周而复始——
四楼天台，这里是银狐宅邸的最顶层，硕大的露天水池夏季可满足游泳冬季可当作人工温泉，后方的独立阁楼三面透光通风，是一个人用来打发时间再合适不过的选择地点。
另外，这里也是能够最完美地饱览整个艾泽西普城全景的最佳位置。
而此时，瑞正两臂搭在边缘的黑色护栏上，对着眼前的黄昏景象发着呆——
带着些许晚霞味道的风吹醒了他过去的一些记忆。
那些回忆之中的事情仿佛已经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尘封已久……但又好像才刚在昨天发生而已，从未离去……
……
“嘿。”
一声呼唤把瑞思绪拉回来。此时尼尔森正朝这边走过来，同时向瑞扔来一罐汽水——
瑞轻轻抬手接住，打开拉环喝下一口并漾上一个小嗝后说：
“谢谢。”
“哇……好棒的景色啊。”尼尔森一边欣赏着天际边的黄昏景象一边感慨道。
“……是啊。无论是哪个季节，也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这里的风景一直都是那么令人着迷——”说着，瑞闭上眼睛，开始用视线以外的感官去感受周围，“也许虚拟战斗训练室那种玩意能模拟出和这一样的景色……但那终究也只是层表皮而已。其中包裹着的那份特有的感觉，是只有在这片真实的环境中才能感受到的。呵……说起来也有点可笑，这个奇怪的世界对于我们来说，真的能算作是‘真实’的吗……”
“确实如此呢……说是假的，但感觉一切又那么真实。说是真的，仔细想想又好像有点虚假……唔……”
这个问题尼尔森一时也弄不明白，于是便喝口饮料决定不再去想。接着随口问道：
“说起来，像刚才那样真实的下雨天，虚拟战斗训练室也能模拟出来吗？”
“嗯。这种虚拟空间构成技术凡是自然界中的常规环境和场景都能随心所欲地模拟出来，当然也包括一些自然灾害——”瑞说到这稍微顿了顿，“只要你想的话完全可以让它变成真实有效、能用肢体感受到的。”
“你的意思是……刚刚的那场雨其实可以变成一道单纯的虚拟景象……？”
“可以这么说。”
“我有点不懂……”尼尔森稍微皱了皱眉，“既然可以是假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它变成真的让自己挨淋呢？害得你还得专门去换套衣服……”
“每个人有每个人各自的习惯。”瑞喝口饮料说道，“比如——资深的作家在手摸到键盘上时就会进入一种高效的‘创作状态’。我也一样，在那种巷子的雨夜中我全身的感官能够得到最大化的加强，从而让我在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在参加一场实战。”
“实战？”尼尔森歪着脑袋问道，“……这是什么特别的训练技巧吗？”
瑞没急着回答。他先是一笑，接着向尼尔森问：
“我问你个问题，尼尔森。你觉得训练和实战哪个更能提升自身的战斗力？”
“额……”
虽然到现在尼尔森参加的实战加起来总共就两场，不过就拿和莴因战斗积累的经验和铁柱阵相比较，尼尔森果然还是觉得……
“同样重要吧……？”
尼尔森回答道。
瑞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这两者并没有绝对的高低之分。可真要细说的话，实战确实比训练要更有价值那么一点。如果没有靠基础训练提升自己的能力，那你就没法站在真正的战场上。但同样的，十几场训练积累的经验可能还比不上一场真实的实战经验来的多……所以在刚刚的虚拟战斗训练室里，那些敌人武器里的子弹都是真的——”
“等……真……真的子弹？！”尼尔森很是惊讶，握着饮料的手都不自觉地颤了下，“那也太危险了吧？”
“不危险的根本称不上是实战。”瑞假不思索地答道，“如果一直在同一个熟悉的环境里不断重复同一种固定的基础训练，也许的确能有效地巩固基础，但很难突破瓶颈。并且一旦走出这个已经适应了的‘舒适圈’，实战中无数的未知情况便会让你无地自容——”
“真的想在进阶训练中取得成效，就是制造危险因素让训练等同于实战，并去适应、去学习，在陌生的环境里循序渐进地提升自己的力量。”
“所以——将实战融入训练、久而久之就能化实战成为训练。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不是么？也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当下既然有能够模拟实战的条件，为何不去合理地运用起来呢？”
……尼尔森被这番资深的见解给说愣了。
能拥有这种觉悟和能力的，绝对不可能是一般的枪斗士。
虽然瑞表面看上去并不像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场老兵，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隐藏着许多看不见而又十分凌厉的伤疤。
瑞……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呢……？
等等……
过去……？
循着这个想法，尼尔森想起来之前有点在意的一件事——
“那个……瑞……我能问你件事吗……？”
“但说无妨。”
“你有可能会生气……”
“没关系，你问就行——”瑞爽快地答道。
“那个……”尼尔森有点支支吾吾。
“‘飞鹰’……是你以前的组织吗……？”
瑞先是愣了几秒钟。就在尼尔森以为祸从口出的时候——
“哈……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原来就这个啊。”瑞笑着长出一口气，然后把目光又移到晚霞簇拥着的天边——
……
“……所以为了对抗灰秃鹫，那个男人，也就是我过去的首领，集结了当时全城及周边地带所有优秀的枪斗士。再接着发生的事，你大概也能猜到了，两个全是枪斗士的敌对组织之间的交流除了子弹就是炮火……后来借着反击浪潮，我们也最终取得了胜利，把布鲁格里夺了回来——”
“这，就是名为飞鹰的存在了。”
说着，瑞把那块蓝色的电子徽章从腰带上取下来递给尼尔森——
“这是当时我们组织的一块特制的投影徽章。说起来也挺好笑……这块纪念徽章是在组织解散了之后才被某个人送到我手里的。”
“……解散？”尼尔森一脸疑惑地接过徽章。
“嗯，当初幻狼危机结束了之后也没有再出现像灰秃鹫那样的组织，飞鹰的使命也算已经完成，组织便被解散了。在那之后所有人就都各奔东西，然后我也就跟着保罗来到了这——”
“这样啊……”尼尔森摁下顶部的感应按键，徽章表面立刻以顺时针方向投影出一只两翼后振、利爪前伸的蓝羽之鹰——鹰全身的羽毛如刀锋般向后直直地挺立着，而它的眼神中除了那股与生俱来的锐利以外，还带着一丝温暖的光辉。
尼尔森总觉得这只鹰有点像某个人。
然后尼尔森无意中又按了下徽章右上角的那块蓝色弧边，蓝鹰就被一张投影照片取而代之——
瑞看到这个好像也来了兴致，说道：
“这是我刚加入飞鹰那时候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合照。说实话，当时能在这个东西里看到这张照片我也感到挺意外的。”
照片上的人大概有几十个，他们在一栋特殊的建筑前，有的半跪，有的直立，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笑容，除了……
“哦，你在这——”尼尔森指着站在照片边缘处一脸冷酷的那个人说道。同时尼尔森还注意到旁边的一个人——
“那时候我不怎么爱笑……有人还给我起了个‘不笑猫’的外号呢。”瑞虽然说话的语气没变，但眼神还是有些凝固了。
“……感觉这个人和你关系不错呢。”尼尔森指着站在瑞旁边笑嘻嘻的青年说道。
那个时候的瑞透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气息，而这个紫发青年却毫不在意，直接把右臂搭在瑞的肩头。
“哦……他啊……”瑞转过头，将手中的汽水一饮而尽，然后望着远处的那抹斜阳出了神。
“他是我一位已故的挚友，兼‘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