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车窗外的景色变化推断出,我们正在抵达核弹装配现场区域的路上,这时候如果我不是上校先生的“自己人”的话,紧接着就该被太阳穴上来一枪然后被弃尸荒野等待腐烂和啃食了。
越想越可怕,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必须更加小心谨慎,莫说泄露学姐的机密计划,即使说错一两句不够表现忠诚的话之类的小失误也有让我送小命的可能,以我目前对自我的评估来看,我的小命还是挺有价值的,不能轻易放弃。
“请放松,现在我们进入的区域,想必叶小姐已明白是什么地方,我不会为难你的。”
“好吧,那我就安心了。对了,我可以稍微提一个要求咩?”我说。
“说说看。”
“就是那个啦,在报告里将我的特长增加一项。”
“一般而言这可不是说改就改的东西,不过我想根据叶小姐本人描述可以酌情添加。”
“就加一项叫可爱的能力吧,克拉夫大叔不觉得对聪明人来说,可爱是很难掌握的技巧吗?”
“嗯可以考虑,”上校先生把坚硬如钢的肌肉扯出笑容,“我也基本同意你对自我的看法。”
这么说,克拉夫大叔也认为小叶小姐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咯,作为一个职业军人挺有眼光的嘛,我感到满意。面包车在一片碎石瓦砾铺平的空地上停住,脑袋没有再遭受黑布袋待遇,所以我能够简单环顾四周将场景摄入脑海。
驶来的路没有铺上水泥,却类似我们停车的空地用碎渣铺得平整非常,预计可以通行重型车辆,地面也确实有重型车辆的轮胎痕迹。
空地在五六幢大楼的包围之下,大楼排布在空地延伸向四周的道路两旁,如果从空中俯视可以看到一个不太规整的井字型规划区。这几撞至少六层高的大楼基本上只有钢筋骨架结构是已完整修建完毕的,大多甚至连墙砖都未曾砌上,其中只有有两栋的下层已用砖铺就四周墙壁,总体一副资金断链工程委托方老总携款逃逸的现状。
当然那是不明内情的专家才会得出的结论。
来路在南边,也就是不规整井字的下部开口处,夕阳照射的烂尾工程区域里西边的黑影与光斑相互间隔着伸展向对面的骨架子楼,面包车左面不远有一间红砖黑瓦的小屋,这算是本工程区域内最完善的一幢建筑物了。
一号到五号大叔向克拉夫琴科上校行了个军礼,接着一号由三号四号大叔搀扶、五个士兵走向下层建有围墙的大楼,我猜那是临时的人员作息处。
“跟我来。”上校把我引进唯一完整的红砖屋。屋内倒给我一种与外部格格不入的科技前沿感,屋门所在的那面墙上挂着横三排竖三列一共九台显示器,将工程区内主要道路和各建筑物入口监视得滴水不漏,若无特殊方法,我认为即使H大哥哥也无法躲过监控的同时潜入并找到核弹安置场地。
看这片地区并没有想象中大群白大褂技术员往来穿梭的景象,我想他们可能把核弹装配车间安置在了地下一层或二层,这样倒的确更方便安装防辐射设施。
“坐好。”上校先生吩咐我坐在铺得舒适软和的床铺上,一旁紧盯监视器的士兵大叔在最初我们进门时向上校敬礼后便坐下继续执行任务,对我们不再搭理分毫。
“外表不起眼的屋子里竟然还配置了空调呀。”凉爽的屋内空气令我心情放松。
“仪器和人都需要它所以这是需要的,”上校先生说,“知道我们还须要谈些什么吗?”
“反正不管是我想说还是不想说的克拉夫大叔都要问不是吗。”
“这倒没错,叶小姐不是希望成为一个不说谎话的女孩子吗,接下来希望你可以实践下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么先贤和上帝将与你同在。”但是克拉夫大叔没有比划十字。另外,一开始我胡乱喊叫的内容的确是自寻死路的败笔,接下来我必须更加聪明一点。
“先贤是指马列先生咩?”
“可以算是。”克拉夫大叔对我的奇怪音调毫不在意。
“为什么把上帝放在末位呢?而且我认为马列先生是那种不论上帝在或不在都不会将责任推卸给上帝的人。”
“小姑娘,为什么反问起大叔来了,好吧我也做一个诚实的人回答你,”如果上校先生有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女儿,我想他对女儿的口吻也将与如今差不多,“上帝在末位,是因为我是一个没有信仰的士兵,至于马列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马列先生是怎样的人的确已经不重要,死去的人的意义在于被活人塑造,不论死人在活着的时候真的是这样的人或一部分不符合或全数不符。
“我可不觉得克拉夫大叔是没有信仰的人。”我看到他的脖子上挂着银色链环,下端藏在休闲衫内,不过鼓起的十字形十分显眼。他将项链抽出来,链底果然坠着一个精巧的十字架。
“这个东西么,它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物品,”上校说,“关于信仰的话题因人而异,就不必追问了。”
“克拉夫大叔的父亲我听学姐提到过哦。”
“龙小姐是如何说的。”
“学姐告诉我克拉夫大叔的父亲是梅泽诺夫老爷爷前半生最大的敌人——德拉戈维奇少将——的得力打手。”
“不错,不过我对我的父亲并不怎么了解,关于他的一切都是梅泽诺夫先生一点一滴告诉我的。”
“啊呀,克拉夫大叔从小就被梅泽诺夫老爷爷收养了吗?”
“是的,我听说我的父亲也被人称为克拉夫琴科上校,如今我和父亲处在同样的位置,同样被人称为克拉夫琴科上校,这大概就是梅泽诺夫先生的期望了。”
“这都是克拉夫大叔自己的努力啊。”
“现在该转回正题了。”上校好意提醒。
“我还有一个问题可以吗?”
“喔——好吧。”上校先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如果不是梅泽诺夫老爷爷的命令,我想上校先生果真是个心灵缺乏少女抚慰的大兵,作为一个终身为梅泽诺夫工作的职业军人好可怜哦。
“一般来说,带队突击不是由少尉或者上士之类军衔的士兵来做吗?上校先生应该端一杯咖啡坐在大屏幕前面指挥行动才对哦。”
“哈哈,”上校笑道,“因为我的特长只有这一项。”
“那又为什么在我和学姐接触之后过了几个小时才来抓人呢?”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就把它当最后一个嘛。”
“好吧,因为在别国领土上,我们理所当然人手不足。我可是接到梅泽诺夫先生的命令,临时从东边的岛国赶过来的。”
这句话里传达了几个信息,也隐瞒了几个信息,传达的是梅泽诺夫对学姐的重视程度极高、并且他没有多少防备学姐的心思,隐瞒的则是上校在泥轰国执行的任务内容,以及泥轰任务的优先度级别的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