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城市之后,应该做什么呢?
当然是找寻线索,不过目前最有力的线索就在我自己手中,所以我暂时不需要漫无目标地满大街闲逛,并见人就问:“您见过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可爱女孩子吗?”
那真是愚蠢透顶,但是……如果手机上一片空白,或者干脆开机失败,我似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很有必要在大街上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但那种愚蠢又无效率的方式我不相信自己能坚持太长时间,到那时,我莫非只能寻找JC叔叔帮忙?别说我刚杀掉一个食品公司市场调研部经理,即使我没做任何坏事,我的内心里也在强烈排斥着这个选项,好似只要我落到JC叔叔手里,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虽然我想不通很不好的事情是什么,但我肯定不会喜欢。
找了个僻静的小巷口,我把车停在若干车辆之间,这样看起来不会太显眼。事实上在驾车进入城市大街的一路上,我很少见到行人出行,明明这个时间段应该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时间。
不仅人,机动车流量也异常低落,这座安静的城市给我的感觉就像被国民抛弃、即将被拦河大坝所蓄的河水淹没一般。
不论城市是否要被水淹没都和我关系不大,我拿起手机,芳心萌动犹如野兔乱撞、又似下百万赌注前夕心思犹豫不决,真不像话,我干脆放下手机揉脸颊,虽说在决定命运的线索面前表现出一些犹疑是常情,但我显然不是个正常人,所以我应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才对嘛。
翻手机之前做点别的事平复一下怦然猛跳的心脏吧,我这么想着,结果却发现了令我更加怦然心动的东西——一把黝黑的手枪。
怦然心动是物理意义的形容词,事实上我维持着震惊的情绪直到过去近一分钟。这把枪堂而皇之地藏在副驾驶前的储物柜里,仿佛车主公然向公路JC宣称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不是食品公司市场调研部经理而是黑帮合伙人。
市场调研部经理王建国先生不大像个专业黑帮合伙人,因为他在企图侵犯我的时候表现得就像个未经人事——犯罪意义的人事——的新手,不过他已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这世界上,不论他是个怎样的人都与我无关了。
震惊过后我反而高兴起来,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懂得打手枪,但有一件武器总归是好事嘛,我试着摆弄一番手枪,枪身整体较重,不低于一公斤,枪管不长,约莫中指尖到手腕的长度——以我自己的手掌做比较对象。
咔嚓声响,弹夹在我反复摸索中终于退下,里边的尖锐弹头闪闪发亮,我更为肯定了这把枪是能够杀人的真枪。
把玩过后我把枪塞在车门的夹缝口袋里,以便随时取用。除黑枪和腔内上膛的十五发子弹之外,储物柜中还有零散弹头数十枚,如果枪法过关,我想,足够消灭一个图谋不轨的团伙了。
等等!为什么我总会不自觉得认为有人要来追杀我呢?即便在我失去记忆之前确实遭受追杀,可我不是已经被杀掉了吗?而且被弃尸荒野了哦。或许还有更多复杂的情况?
还是查看我的手机吧。
顺利开机,我松了一口气,屏幕闪过一个被咬得只剩梗的梨,之后进入待机画面——既然被咬得只剩梗为什么我会认得它是梨?
时间显示是十二点,现在时间大致在上午,看天色距离十二点还有一段时间,看来手机长时间停电导致设置归零。
首先翻找联系人,结果令我欣慰又茫然,欣慰的是联系人上只有七个名字,这大大简化了我的查询工作——实际上是犯懒不愿意面对成百上千的名单;至于为何茫然,那不是明摆的吗,像我这样开朗活泼容易相处的可爱女孩子,从电话联系人的数量看竟然是个几乎没朋友的人。
如果这不是奇迹——哪来的奇迹!而且这样负面的奇迹没人想要的说——只能说明失去记忆前的我可能不怎么讨人喜欢?我才不信呐!
收拾心情,望着名单上七个名字:
老爸
老妈
小A
小B
小C
小高
学姐
排列顺序有些奇怪,似乎是按照添加时间从前到后,我不禁陷入深思,好孤僻啊这个少女!
名单很少,而且几乎都是莫名其妙的代称,我完全弄不懂主次关系,我竟然被自己出了难题,真是讽刺的现状——除非这手机其实不是我的,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暂且抛开底下五个代称,我从老爸的电话开始拨起,嘟了十几声后电话自动挂断,接着拨通老妈,状况重演。
我叹了口气,情况不出所料,我犹自记得一个真理:如果事情可能不如人意,那十有八九会变得更糟。这种迷信一般的真理即使在失忆中也能令人印象深刻。
剩下五个应该都和我很熟的吧?我心中对拨通电话有较为强烈的排斥感,但为了获得进展我不得不克服心理障碍,而且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害怕孤独的人,名单都少到这种程度了,再犹豫不决的话可是会孤僻致死的。
按照顺序拨吧,我如此决定,首先拨通小A,三声过后电话接通,我心情陡然紧张:“喂、喂?那、那个、请、请问……”
“哇呀呀呀!是学姐啊啊啊啊啊啊——”
那边传过来少女惊慌失措的惊声尖叫让我骨膜生疼,不过看来是认识我的人,这不出意料。
“请、请问……”
“小白小草快过来啦!是学姐呀啊啊啊!”我听到对面的女孩子在呼唤别的人。
“我、我说……”
“来啦来啦来啦,哦哦哦!要是骗人的话就揍你哦。”第二个女孩子的声音插入。
“是、是哦,小敖,骗人、骗人要受罚哦。”第三个女孩纸的声音插入。
“我要开免提啦,你们亲自和学姐说话呗。”第一个女孩子。
“学、学姐吗?”第三个女孩子的声音。
“学姐!”第二个女孩子的声音。
“学姐快说话嘛!”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诶?”我被她们乱糟糟的声音弄得头大,“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啦,总之我有问题的说!”
“哇!真的是学姐耶!小敖好棒!”第二个女孩子。
“哼哼,我就说嘛,如果学姐没有被炸死一定会先联系小敖的哟。”第一个女孩子,被叫做小敖并且自称小敖的学妹这么说。
“就因为大家第一时间都打不通学姐电话所以被你抢先啦,好不甘心!”第二个女孩子。
“啊……有没有人回答我问题啦……”我无力呻吟。
“学、学姐,我们、好、好担心你的说……”第三个女孩子。
“是呀是呀,听说核弹把我们的城市炸掉啦,好厉害的炸弹哦!”还是小敖。
“诶呀说来好惊险,要不是小敖邀请我们旷课一天去外地过周末,肯定要和大家一起变成辐射尘埃啦,想一想就好可怕诶!”第二个女孩子。
“超可怕的!”第一个女孩子,小敖。
“啊、诶……”第三个女孩子。
我用力按下红色按钮,严格说来我自己还没脱离小女孩范畴呢,但面对那群明显更小的小女孩我竟然说不了几句完整的话,一气之下我便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