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也不相信我会遵守上午定下的约定,”他说,“你担心我会偷偷地上船和佣兵提前逃亡。”
“事实上董事长大叔没有守约。”
“你同样没有说实话。”
“看来你真的打算丢下家自己跑路?兰阿姨和你的儿子的怎么办?”
“他们都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我这趟外出并非逃亡和投奔,而是对等的交易,一旦成功,间谍罪不再是威胁,纪泽的危机自然会解除。”他没有解释他的交易内容,但我想他一定掌握了威胁奥德修斯的东西,或许是能够说动某些大国对奥德修斯宣战的证据资料,这能让奥德修斯不至于对“合作者”过河拆桥,当然这是不成熟的、兼且失去记忆的小叶小姐的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董事长不会说的。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提醒。
“佣兵没有隐瞒你。”我再次说。
“我指的是你为什么没有死——如果约拿没有骗我。”
“我也不知道啦,而且我失去了记忆。”
“哦?”
“真的,不信的话去问兰阿姨。”
“我相信。”
“好随便!”
“我有过猜测。”
“好吧,我觉得你的猜测理由和兰阿姨差不了多少,你们都好厉害。”
“我相信纪泽被政府控制的原因之一,就是我相信你失去记忆之后之所以能判断形势的原因,都是露西亚人和政府公务员教你的?但是能够表演地几乎没有破绽是件不容易的事,我依然佩服叶小姐。”
“随你怎么猜啦,反正董事长是聪明人。”
好沮丧!我似乎没有单凭自己的能力骗到过任何人。唯一瞒住董事长的成果既来自我和学姐的合力,更是因为他自愿判断失误——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这是我对自己做观察所得出的结论——而且我想他很快就会自然明白他受到了多么重大的欺骗,然后既可能失去理智、也可能更加镇定坚决地完成他的计划。
所以我必须在佣兵和政府军分出胜负前抢夺局面的掌控权,即使为此豁出小命也不能动摇——何况我豁出去的只是无限量供应的消耗品,不过那沉痛的代价我也不大喜欢主动承受。
等待机会是我此刻唯一须要做的,“那都不是你不关心顾小姐和我来码头的理由,”我接着话茬说,“没有人证和材料,公务员不会对你的儿子有多少优待的,秘密处决也不是不可能哦。”
“所以在出发前我会把小樱放走。”
“我呢我呢?”
“和龙小姐关在一起,或者杀掉扔海里,这取决奥德修斯的决定、或是约拿的决定。”
如果他们能够安全撤离海湾,我想那位最为坚定的神之战士佣兵领头很乐意再一次处死毫无用处的魔鬼小姐,我又多了一个不能让他们得逞的理由,我祈祷着机会快点到来。
但我万万没想到机会到来的时间和形式都出乎预料。
时间是我升起念头还没有在脑内进行任何行动预演的下一秒,形式则是地震,我们所处的地点是油轮的下层船舱,所谓的地震当然不是地壳板块的震动,而是整艘船受到猛烈冲击引发的震颤和摇摆。
是否预演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执行者的魄力和坚持程度,普通的女孩子不大可能有魄力当然也谈不上坚持,对这两项我虽然没有十足信心但局面要求我不得不全力以赴,而且我不是普通的小女孩,不惧死亡的身体同样让我全力以赴,否则下场可能真的是沉尸海底。
震动刚刚传到脚心我就知道我必须转身攻击佣兵,手上没有武器、胸口内挂着的钢锤也没有时间慢慢掏出来,我找准位置向着被猛然震动和摇晃袭击而稍稍失去平衡、并从步枪上放开左手去扶门框企图保持平衡的佣兵依然稳健端枪的右手小臂咬过去。
没有武器的时候牙齿将成为最强大的攻击力来源,佣兵比我高出近两个半头,选择他的面门作为攻击对象是不明智的,而且第一击如果不能致命,至少得解除他的武装,于是这一咬让我使尽肌肉力量,并且位置找得分外精准,从口感上判断,我想我几乎咬断了他的手筋,步枪理所当然失去控制摔在地上,期间甚至走火开出一枪,因为没空回头观察也不知子弹飞向了何处。
佣兵吃痛怒吼,像是要把我吓得自动逃开,全力以赴的当下我当然不会被区区声波攻击吓跑。
失去平衡的佣兵往后跌坐在更加昏暗的屋外,此时他的脑袋不再是难以攻击的部位,我顺势松口,迅速从胸口掏出小钢锤,同时也察觉到佣兵的左手放弃扶墙保持平衡而是绕到后腰企图取出副武器。
为避免拉开距离让佣兵获得进攻的空间,我紧紧贴住他前胸,而他为脱离纠缠只能顺着我的作力方向往后倒最终背靠地板。
他快要取出副武器,我意识到危险,没有直起腰,依然贴在他胸前并举起钢锤打算结束这短暂的战斗,不论敲中他脑袋的哪个部位都无所谓。
回过神的佣兵动作比我想象得要快得多,锤子走到半途我已感到异物扎入后背,失去大半力气前我判断那是士兵常备武器之一的匕首。
锤子掉在地上,没有砸中肉体,失去了力气的我此刻没有胜算,于是干脆趴在他身上装死。
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刺中心脏,而佣兵显然不打算检查一个没有威胁的小女孩尸体,他把尸体掀开丢在一边,没有回收匕首,而是急忙回到船舱中,可下一步却是死寂的沉默,船舱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听见打斗动静。
我一边等待匕首被排出体外一边静听,顺道把肺部破损涌出的血泡从嘴巴里吐出去,这诡异的情景显示学姐控制住了局面,我回忆了一番几秒前的所见:在跌出舱室前我的余光瞥见学姐一脚踩住被佣兵遗落的步枪,接着向装枪的挎包伸手,而那时同样意识到惊变的董事长也朝向挎包伸出了手。
没有事先掌握两只手枪是董事长的重大失误,相信学姐则是十倍重大的失误,我睁开小半眼皮偷偷观察门内的佣兵,他背对着我,没有进一步行动,看来他或董事长正被手枪近距离指着。
“小樱,把枪放下。”
“不,刘伯,应该放下枪的是你。”
我听见这样的对话,这表示屋内唯一双手空空未持有武器的是佣兵,而懂事长和学姐一人抢到一把手枪,显然董事长正被黑洞洞的枪口威胁,不知道他的枪口是否也指向学姐。
佣兵没有行动,我想他接到的命令是保护董事长安全,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更来不及取出副武器手枪。
“叶小姐已经死了,”董事长接着说,“放下枪,小樱,我仍然相信你。”
“你的信任可笑又廉价,你只是不愿意相信懦弱的女孩敢于背叛,而且我的作为并非背叛,而是复仇。”
学姐终于坦白了她的目的,往后董事长与学姐之间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