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被董事长挟持在手,脖子上抵着匕首,匕首本来插在佣兵尸体的背上,我回想了一下那几秒间的变化,董事长的动作不算快,但因为和董事长之间隔着一个没注意到董事长突然动作的我,学姐没有开枪。
我必须自责十秒钟,转移过许多次敌人的注意力,却忽略了自己背对敌人并用伤口吸引自己人注意力的行为是多么愚不可及。
就连我被佣兵压在地板上掐着脖子都没让董事长找到机会,反倒是自以为有恃无恐时让敌人钻了空子。
被挟持之初我面对着他,我几乎是看着他一把抓住我的脖子的同时迅速俯身另一只手从尸体上拔出了匕首,然后本就没有恢复多少力气的身体被他翻了个个儿拖倒跌坐在地、接着脖子被放开、双手被半蹲的他箍在身后面对学姐,我怀疑董事长年轻的时候拥有过丰富的斗争经验。
“现在可以好好考虑了吗?”他说。
“哎呀,不要白费心思了,我说过我是死不了的,”我想送他一个白眼,但考虑到他看不见只能放弃,“不信就把刀插进去再拔出来,然后你会看到伤口流出一点血、马上就会愈合消失。”
“你的胆量比我所见的任何人都要大,”董事长对我做出夸赞,“这样更好,不要试图反抗,我此时此刻所作所为不是为了杀人,反而是让你们活着离开这条船。”
我倒是想要反抗,反正我不怕他的刀,但两只手没有发力的空间,而屁股着地的姿势让横在地上的腿更是无处借力,唯一能自由活动的颈脖却够不着刀尖,若是平常时我即使明知没有问题也不敢主动挨近刀尖,如今却出奇的大胆。
“我觉得任谁死不了,再怎样胆小迟早都会拥有胆量的。”
“够了小叶,第一次已经让我感到后悔,我不想看见第二次!”
学姐所谓的第一次是刚才以为我死了的那次吗?我听话地放弃了挣扎。
董事长同样不理睬我的建议也不理会我的坦诚,所以我只能放弃用实际来证明他的挟持没有意义,况且我有一点相信他所说的话,“好吧反正我无所谓啦,让学姐决定。”
隔壁的龙小姐又有些时间没有发出动静了,刚才的动作和简短几句话可能耗尽了她的气力,镇静剂仍在发挥作用,可我希望能得到她的建议。
没有建议,只有越发用力的董事长,他生怕被他取回的一丁点主动权再度消失,只是苦了可怜的小女孩保持着费力又难受的姿势。
“还有不到十分钟。”他说。
“倒计时在哪?我怎么没看见,那三个显示器都是干嘛的?”见学姐依然犹豫着是否该放弃复仇,我便插话打破可能到来的沉默。
董事长似乎不着急,他开口解释:“左右两边的显示器分别是显示特定目标的雷达信号的显示终端,中间的是控制面板。”
“特定目标?潜艇吗?还有啥呀?我看上面的信号点几乎在同一个地点嘛。”
“另一个,或许是某一颗准备发射的核弹头的追踪信号,对这艘船来说并不重要。”
核弹头就在潜艇上蓄势待发,两个信号源的确应该位于同一个位置。
“真浪费电,佣兵有必要知道核弹的位置吗?反正要爆炸。”
“也许。”
“你还没告诉我们在哪看倒计时呢。”
“只要点一下中间的屏幕……现在不方便示范。”
室内有三个活人,我动不了,董事长不敢动,学姐不愿意动——至少在我看来她依然犹豫不决。
到底是复仇更重要还是开拓一个光明的未来更重要呢?我自己也没主意,所以不能帮学姐拿主意。
“如果我选择放下枪,”她对董事长说,“意味着放弃复仇追求我以前看重却并不真心追求的东西,而且同样放弃了给小叶找回记忆的重要机会,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虽然我看重记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我希望学姐选择明智一点的选项,心底对隔壁那位仅仅听过几句虚弱话音的龙小姐却同样不想放弃。
“龙小姐会活着回到京城——以头号国际重犯的身份,你们仍有机会见到她。”
我不相信他,我觉得错过这次机会很可能再也见不到龙小姐,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她会随着油船爆炸葬身码头海岸。
董事长又解释道:“佣兵中至少约拿会带着我和龙小姐凭快艇撤离到潜艇上。”
“那有意义吗?你们被包围在海湾里了哦。”
“拥有不少于两枚核弹头的潜艇是不会陷入包围的。”他肯定的说。
也就是说潜艇如果不能隐蔽,至少能用自爆作为威胁高调撤离,而且佣兵们果然还是准备了撤退方案,我告诉董事长:“邵小姐已经派了几队精英去找潜艇啦,说不定他们已经占领了潜艇。”
“不可能,除非潜艇中有内奸帮他们。”
“也许有呢。”这是沉寂许久的龙小姐。
“没有用,少数内奸想要瞒过一整艘潜艇的人勾结外敌也不是容易的事。”
“嗯哼。”龙小姐对精英似乎很有信心。
董事长没有再理会隔壁的声音,“邵小姐是谁?”。
“就是和你家儿子相亲过的那个头发超级长、一肚子坏水的女人呀。”
他愣了一会,“原来如此。”他又对学姐说,“该拿定主意了,小樱,把枪扔出去。”
“杀了你以后我们自可跳海逃跑,用不着你来带路。”
“你以为他们在与军队交火就不会注意水面?水里冒头的东西是优先射击对象。”
“……”沉默了一会,学姐说,“好,我把枪扔出去,你……”
“我也会把武器扔出去。”他说。
龙小姐一定听明白了这边的商讨结果和她将面临的处境,可她没有出声,好似对此不大关心。
虽然不久前还承蒙她帮忙对付佣兵——作用说不上大小——但我此刻的确更倾向于董事长的建议,只要他能保证龙小姐最终会回到夏朝政府手里,我自可以通过邵小姐见到她。
何况我现在既没有扭转董事长和学姐心思的计划也没有力气,如果学姐早知道我不担心受伤,董事长这时大概已做了枪下亡魂,如今继续开口辩解只会被他们仍当做开玩笑。
学姐缓慢转移到门口,跨过佣兵的尸体,面对着我和董事长,我横在地板上的两条腿差不多能够得着学姐的脚边,她缓缓下蹲,把两把枪放在地上,“我把枪扔出去,你同时把刀扔出去。”
“好。”
董事长把匕首调转方向,拇指和食指捏着刀刃,以显示他不用刀伤人的诚意。
“我数一二三。”学姐说。
“开始吧。”
学姐开始数数,“三”字话音落下,董事长先做出动作,他仿佛用力把刀向屋外空洞的黑暗中抛去,学姐则遵守承诺把地上的两把枪用力推向黑暗的角落。
我发现了一回事——董事长用他曾经的丰富经验做了个小动作——但来不及提醒学姐,脖子已被冰冷刺穿,声带被切断无法再发出声音,学姐不可置信的双眼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