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狡诈的中年人果然不可信任，倒在一旁，不断流失的血液让我意识开始模糊，脖子的剧痛则刺激着神经让我保持着将为时不长的兴奋，佣兵没有完成的事被董事长干完，我知道自己非得再死一次不可，伤口愈合前我大概不会再保持意识。
我只来得及看见董事长抛飞匕首时作的假动作，他没有让匕首飞出去，在甩动手臂时他松开了手指，接着迅速把空中下落的匕首握住，干净利落地刺穿了我的脖子，而我已失去提醒学姐的时机和能力。
“小叶！”我模糊地听见失控的尖锐喊声，“我要杀了你！”
“别动，”董事长冷静的声音，他轻易制服了扑向他的学姐，“我说过没有理由向你复仇，没有必要骗你，这个小女孩非常危险，她是个疯子，比最无情的商人更不可理喻的疯子！即使野兽们也比她懂得遵守规矩！她不在乎亲人不在乎朋友不在乎自己更不在乎几十万人命，无论她是否失忆都是个疯子！我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更不能让她跟着你，你那所谓的勇气只是从她那感染而来的疯狂，有她在身边你只会置身危险而不自知！”
学姐似乎冷静了下来，“难道你就在乎几十万人命？”
“我并不想看见核弹爆炸，但是无力阻止，只能尽量利用这件事谋取利益，况且我留下了字条提醒监视者们有一艘潜艇需要对付，这或许能阻止核弹发射，潜艇只要被包围，露西亚人只能用核弹作为威慑力量力求自保，他们不会把核弹发射出去。”
“这么说你是个好人？”
“和叶小姐相比我至少是个正常人。”
“哼。可你也说过，可靠的朋友比生意更重要。”
“对，我说过，因为我有体会，但小樱还年轻，还不到体会这一经验的时候。”
“不，从前我几乎没有在乎的人，纪泽算半个，正因如此我不得不杀了他，而现在……”隔了一会，“你以为我是因为在乎自己的命和你的财产才向你妥协？”
“我当然知道你是因为叶小姐，否则你早已选择与我同归于尽，但现在你没有选择权，你必须按照我的吩咐去控制集团，叶小姐这次真的死了，你亲眼所见，已经没有比董事会更重要的事须要你操心，明白了吗？”
没有听到接下来的对话，又一次沉入了久违的漆黑与虚无中。
奇怪的是我还保留了一些思考的余力，上一次被黑车司机王建国掐断脖子而死的时候可是直到恢复清醒才重新获得思考能力。
但是我似乎不大能控制放飞的思绪，这感觉有点像半梦半醒中的浑噩迷幻，能稍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已经是控制能力的最佳体现了，我很快便放弃了控制思维的努力，于是漆黑和虚无渐渐演变为光怪陆离不可理喻的东西。
光怪陆离不可理喻之所以光怪陆离不可理喻，是因为基本上无法描述甚至不能回想，勉强用颜色来填充梦的回忆也只能得到仿佛阳光下的肥皂泡似的变幻无常的色块。
当我意识到自己可以睁开眼睛并重新控制身体的时候，片刻之前的梦境回忆仿佛成了被丢失的记忆要么沉睡在无法挖掘的心灵深处、要么就此消散在思维内无边广大的虚无之海中。
我当即把梦境回忆归类为濒死体验之类的民科概念抛在脑后，更须要我投注精力的是董事长和学姐，我首先得了解距离我死过去过了多长时间，如今的局面又是怎样的，如果条件合适我不妨积累一点气力然后暴起干掉董事长，就像干掉佣兵那样，他带给我的疼痛相比上一次被掐断脖子要令人难以忘怀得多。
但我感受到的只有沉默，还有两个人，两个人自然是学姐和董事长，不必睁开眼睛我也能分辨活人给我的感觉，我甚至能隐约察觉到学姐和董事长所在的方位也没有改变，学姐依然被董事长面对面得用刀子威胁着。
他们陷入了对峙阶段，学姐依然没有妥协，董事长也没有急着逼迫，我想我从昏死到清醒大概只过去不到一分钟，距离油船上的炸弹自爆还有较为宽裕的时间可供挥霍。
“我再给你几十秒时间随意思考，但结果不会改变，”董事长终于说话了，“我不想伤害你，但距离爆炸已经不远，我会在爆炸前五分钟使用武力让你失去抵抗力，然后我会解除爆炸，把你带到甲板上，当做交换人质交给岸上的政府军换取即刻开船的机会，这之后如何选择如何行事想必以你的能力不用我来提醒，用不了多久，小樱，你将成为远比我成功十倍百倍的生意人。”
“哼，生意人。”
“没错，生意人。”
“刘伯认为有这样那样的无谓的理想就是所谓的正常人？”
“没有理想并不一定是疯子，但疯子什么都没有。”
学姐和董事长还在争论着无所谓的内容，我听见了龙小姐再次插入，而她的话几乎让我跳起来，她显然是对董事长说话：“刘先生，你不觉得放心得太早吗？小叶说不定还没死呢，你应该稍微注意一下。”
我本来以为龙小姐的性格不至于和邵小姐一样恶劣，但她显然在把董事长的注意力往我这边引导。
不过下一个瞬间我就明白了她的意图——距离爆炸已经没多少时间，必须尽快制服董事长解除爆炸，等待我积蓄力量攻击董事长的时候说不定战斗尚未结束油船已经带着我们变成了灰烬。
明白了龙小姐的意图，我就得尽量配合，胜算不在我这里，而在学姐那，我得争取点时间让她去屋外捡回手枪。
“龙小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合适时间。”董事长却不大想理会她。
“不信的话，您可以检查她的伤口嘛，我敢保证那里除了一点血什么都没有。”
董事长没有搭话，但朝我这边移动了半步，我感到一只手掌摸了过来。
现在学姐应该没有再被束缚，董事长的两只手都在做别的事，我在他察觉到被他一刀贯穿的地方光滑如新而愣神的时候发起了反击，我同时意识到今晚的绝地反击似乎还不少的样子。
“学姐快捡枪！”我一手扣住董事长的左手腕，另一手挡住了他条件反射挥舞而来的匕首，手心被刺穿的疼痛感反倒刺激出我更多的力气与董事长对峙。
“不可能！”他喊出三个字标准台词。
学姐的反应令我满意，她猫一般地窜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