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董事长又喊了一遍,像一只被猎物戏弄的狮子,他持匕的手臂加重下压之势,穿透我左手心的刀尖再次从侧方向颈部逼来。
我左手的弯曲姿势难以使力,想要推开这个发疯的中年男子已经不大可能,“有什么不可能?”我企图用语言让他分心。
就结果而言我似乎做了无用功,因为他的力气下降的同时我也分散了精力导致防守力下降,于是刀尖依然有逼近趋势,当超过某个我不能继续发力的姿势界限,匕首将迅速没入我的体内。
“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被刺穿脖子还能跳起来和人角力!”
“你现在看到一个!”
“那就再杀一次!绝不能让你蛊惑小樱!”
“黑心肠中年人说啥啦完全没听懂!”
“老实一点去死吧!”
“早说过我是死不掉的!”
眼见要撑不住再来一次大放血,学姐适时赶回,她捡回一把手枪,用电影里学来的别扭动作双手紧握对准董事长,“放下刀!”她喊。
“是否开枪你自己选择,今天我必须杀了她。”中年人的执着简直令人肃然起敬,可其中不包括我。
“只有我知道密码,距离爆炸的时间已更短,你们逃不出去的。”看来他不是不在乎,仍用炸弹威胁学姐。
今晚我已经损失不少血量,再来一次大剂量损血可不敢保证能保持力气逃跑,但不解除炸弹别说龙小姐,我们自己也不一定跑得出去,此刻我苦力支撑却不知是否该让学姐把董事长杀掉。
要是我拥有记忆,解除炸弹或许不难?
我脑中忽然蹦出了甩着瀑布似的长发一脸坏笑的邵小姐,这难道就是她所谓不择手段找回记忆的时机?
这次分心导致我骤然松懈了手臂的力量,冰凉的刀身已几乎将手掌和脖子串起来。
今夜在下层船舱中的第三声枪响就迸发在这个时候,刀子刚刚刺破表皮。
董事长中枪的部位是右手上臂,但能射中不是因为学姐的枪法精湛,而是射击距离之短足够保证运气和技能熟练度因素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总之中年人的匕首差一点就再度穿刺我的颈部动脉,枪声之后我感到压力猛然消失,手掌扎着匕首的左臂惯性施力将几乎瘫痪的董事长右臂推开,他不由自主松开了紧握的匕首,整条右臂颓然下垂,血从窟窿眼里往外冒。
“瞧,你不敢杀我。”董事长语调冷静。
“就算我不杀你,刘伯又能怎么样?”
“我可以等炸弹爆炸。”
“不要顽抗啦大叔,你亲眼看见的,我死不了,放弃用我的命威胁学姐的企图吧。”
“如我所见,你的伤口离奇地愈合,”虽然应该惊奇,董事长却在被枪击后变得诡异地镇定,“到时候炸弹爆炸,近万吨燃油会让整艘船变成火焰地狱,谁也跑不了,我不信你烧成灰也能恢复如初!”
中年人好有见地!这是我起初的想法,然后我惊悚地发现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如果细胞全变成了碳灰,人的存在所凭依的条件将荡然无存,我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活蹦乱跳,有经验的中年人果然不能小觑。
他说:“我听说过一些传闻,许多地方都有过秘密的生物实验,你所拥有的杀不死的肉体或许罕见,但看来确实存在,叶小姐是我第一次亲眼所遇见的实验成果,看来传说不仅仅是传说而已。”难怪他的惊奇没有保持多久。
“呸,不理你!”我摸了摸已然愈合的脖子,对学姐说,“怎么办?”
“解除引爆,”她对董事长说,“我想你真正在乎的是你用一辈子建立的商业帝国,我们都死在这里一切都将被你所厌恶的野兽窃取。”
“哈哈,现在反倒换做小樱来威胁我,我当然不希望你、包括我自己、死在这艘船上,我的条件很简单,既然叶小姐杀不死……”
“杀不死我你还想怎么样?”
“把你和龙小姐一起送到奥德修斯那里,我想他对你的兴趣不会比矿石和军工厂小。”
“哪泥!才不要被变态老头抓住呢!”
他拒绝回应,显然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枪还在学姐手上呢。
“你没有机会。”学姐告诉他。
“不,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更多你不知道的事,”他的话让我有不详的预感,“你会发现迷惑你的小女孩事实上属于别人,你什么都不曾拥有,你以为把从纪泽那泯灭的感情投射到第一次见面并帮你杀人的小女孩身上是自我拯救,很快你就会知道小女孩的出现只是一个绝不可能再现的巧合,而她很快又会离开你回到真正重要的人身边去,你会绝望、会不知所措、再也不知道该重视什么……”
“不知道你说什么啦。”其实我隐约有所悟。
而董事长立刻证实了我的忧虑,“小樱,你不可能从龙小姐手里夺走这个小女孩,无论她是否恢复记忆,没有人能从龙小姐那夺走她,这就是我用了三天时间对龙小姐和她的跟班做观察所看出的显而易见的事实。”
“老爹果然比儿子更能说呢。”我说。
“你没有反驳,即使失去记忆你的内心也在告诉你谁更重要。”
“诶……”
我觉得董事长的蛊惑才是针针见血,我的确不知道该不该反驳他,只听他继续对学姐说:“我没有必要向你证明我所说是否事实,只要你们、包括龙小姐活着离开这艘船,小女孩将立刻抛弃你回到龙小姐身边,是否要促成这样的结局取决于你自己。”
“你的目的?”学姐好似无视董事长的蛊惑,直达主题地问。
“你已经知道了,重复一遍,龙小姐和叶小姐交给我,集团交给你,即使你看重的不是财产,你依然可以用它们和人生的剩余时间去寻找其它重视的东西。”
“你所说的每一个字看似都在为我着想,即使我杀死了你的儿子。”
“我视作女儿的人杀了我的儿子,你想让我怎么做?”
本能告诉我董事长才是真正擅长蛊惑人心的那一个,言语中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而且我还没有想明白他指责我蛊惑学姐的依据是什么,难道他所指的是我们的冒险精神?
虽说不可信任,但我依然几乎相信了他的真情流露。
董事长没有看明白,学姐无表情的脸其实预示着她的内心正在酝酿越发激动的情绪——至于我为何能看出来,应该归功于心意相通——所以他带着脑门上被子弹射穿的血洞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