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不说,当我陷入沉眠,却发现长串而细碎的梦几乎都是关于小樱姐的,明明已经把学姐救了回来,我心中却更加难以安定,好似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用一些重要的东西为代价换取了另一些重要的东西,结果对我而言无甚进步。
梦境碎片大半是看见小樱姐被监禁或被杀掉的情景,被杀者和旁观者的位置与之前在油船中和董事长对峙时不一样,位置在梦中对掉,看着另一方被刺穿脖子的似乎变成了我,在小樱姐反光的的眼珠里我看见的却不是我自己而是她本人不可置信的双眼,梦境中的我到底在哪、扮演着谁反倒令自己疑惑。
无论梦境如何混乱,这证明我在学姐面前表现出来的镇定和漠视都是假象,我对小樱姐投靠佣兵离开我这事极不镇定——另一小半的梦境是关于吃的,睡前我已经饿了老长时间,但睡意击败了饥饿感。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扭曲变质的味道,明明老爸老妈仍处在生死不明(其实我内心中早已做好了父母双亡的心理准备,我又想到了我对佣兵代号H所说过的话)的危境中,却为一个相处不到两天的女人忧心忡忡,啊,这之前我是否得再反省一下和学姐的相处模式,我感觉自己把她当成了新的老妈,这分明不是我要的感觉。
反省即止,我延续着忧虑。
去救人当然是不可能的,凭我一个人大概连国境线也别想跨越,妄谈海岸线,何况我根本不知道小樱姐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即使知道,屁颠颠地跑去也不过是给学姐的敌人送人头。我觉得学姐不会帮我,因为小樱姐离开前是和她待在一块的,有什么话那时候应该已经说尽,小樱姐既然没有留下,学姐就不会再帮我去找她,况且她们本就没多少交集,归根结底小樱姐是只属于我自己的烦恼。
要不拜托邵小姐?虽然是在梦里思考,我也不要妄想了,从邵小姐表现上看,我认为她甚至不关心“重要证人”的去向,想让她帮忙把人救回来,我估摸自己对可能付出的相应代价无能为力。
一边在梦中以半旁观半主视角的角度体验我忧心中演化而出的小樱姐的遭遇,另一面我却在思考着如何救人或如何看待我自己的心境,难道我不知不觉间跨入了什么不可名状的神秘领域?莫非是传说中的法师冥想?
别扯淡了,我不得不提醒自己。
既然谁都指望不上——包括自己——那就老实一点听从命运的安排吧,我相信小樱姐过不了多少日子就会回来的,如同我相信我和小高总有一天将再次相会。
现实的问题是:她的电话极大可能留在了油船上随着爆炸一同尸沉海底,我该如何寻找她呢?醒过来后先打个电话确认吧。
于是,醒后我尚未及确定时间是早是晚,抓过睡前放在枕边的手机立刻拨通标记着“学姐2”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 is power-off,please try again later。”我理所当然收到这样的反馈。
“该怎么找她呢?”我不禁自言自语。
“小姑娘,思春了吗?”
声音突兀地出现在面前,我被吓了一跳,接着跳了起来,这才发现全神贯注盯着手机时邵小姐已幽灵一般出现在我床头,我站在床上用非常不礼貌的姿势指着她,“为什么讨厌鬼会在这里啊!”然后转头望向窗户,窗帘没有拉紧,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有些昏沉,看来已是黄昏时分,却没弄清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的黄昏。
“好心来喊你起床用餐,我又变成讨厌鬼啦?”
“诶?啊哈哈,没什么啦,其实我在做梦。”
“在别人的梦里当讨厌鬼真是令人不愉快啊。”
“不要当真嘛。”
“那我走了,你在梦里继续和讨厌鬼做斗争吧。”她转身欲走。
“等等啦!”
她又转了过来,“干嘛?我转过身去是为了让你换衣服,虽然你一点都不害羞,不过上面和下面的确都平得没必要害羞……”
“汪!”我赶紧缩回被子里。
“裸睡可不好,出门在外的时候更不好哦。”
“衣服都脏了,”我说,“怎么办呢?”
“聪明的邵小姐早就考虑到了,所以这个给你。”她把放在脚边的手提袋扔上床,“多么贴心的大姐姐啊,不要再当人家是讨厌鬼哦。”
“邵小姐真是个好人。”
“是吗?那我问你一些问题老实回答哦。”她趁机提条件。
“好啊。”我一边把内衣裤胡乱穿上,接着翻出一条裙子,虽然整体造型差不多,但外观细节上看相比小樱姐给我的买的那件更加幼稚,白色的袖口上系着一圈露出尾巴的丝带,粉红的领结下也拖着两条,腰身上用来固定的飘带同样长得令人难以适应,粉白相间的多层裙摆轻飘飘得让人感觉要飘上天。
“嗯嗯,”她满意地说,“这是李组长逛街给你挑回来的,要好好谢谢人家哦,我听说他家女儿也常被他老婆打扮成小公主模样呢。”
“姆——”我不大满意,“我早就脱离幼稚园年纪了啦!”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危险似乎要把我交给哪个变态似的。
“我很满意我会向李大叔道谢的。”
“很好,那就开始回答问题吧。你昨晚杀了几个人?”从她的话里我了解到时间还没有过去超过二十四小时。
“两个佣兵,唔、可能是一个半。”
“你一身血迹看起来都像是你自己的,不过这么说是佣兵的?”
“大概吧。”
“就你那胸和臀都没有的小身板怎么能打赢雇佣兵呢?”她盯地人心中起疙瘩,“算了,这不是重要问题。”
“有胸有臀就能有战斗力吗?你太天真啦!”我无法忍受吐槽欲。
“谁知道呢,”她没有理会吐槽,好似对我如何杀佣兵不感兴趣,“下一个问题,刘郁仁是否还活着?”
“好像昨天就提了呀,他死了,他被小樱姐杀掉了。”
“噢——继续下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把顾小姐弄丢的?”
我想了想决定说实话:“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学姐。”
“我已经问过了,找你再对一遍口供而已。”
“……”
“瞪我?可别忘了我才是好人哦,如果把你交给别的审讯专家……”她“哼哼”冷笑,这次不仅目光、连同语言上也威胁着似乎要把我交给某个变态。
“拜托啦请让我接受您的看管吧!”
“这才乖,”她很满意,“也就是说,顾小姐现在的角色定位是奋斗中的主角?打入敌方组织的间谍?还是完成复仇大计后随便找件事做让自己充实起来的无聊少女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支持她!”
“也想见人家对吧?你刚才的笨蛋模样我都看见了。”
“那么我想让你帮忙找小樱姐的请求你肯定不会答应咯。”
“哦,先不谈我帮不帮,如果她成功取得奥德修斯的信任——一丁点也好——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刘郁仁留下的一大摊子事没有合法继承人去处理可不行。”
“如果大先知不想搭理小樱姐怎么办?”
“嘿嘿,龙小姐已经给你分析过啦,还想听我说一遍相同的话吗?”
“好啦好啦,不套你话了。”
“我应该谢你吗?”邵小姐不真诚地说。
“我不要谢,我要晚餐。”
“等一会,先把我的问题都老实交代清楚才有饭吃。”
“呜——”嘴上配合着肚子内的叫唤。
她却对挨饿的少女没有怜悯,接着提问:“你在油船上有没有找到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有啊,好几台信号终端呢!”
“哦?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