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程靠在墙边上，仰着脑袋不让鼻血掉出来，摊着手，斜着眼睛看着玉霸。玉霸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慢悠悠地走到张程旁边，蹲了下去，抱着腿问：
“没事儿吧？”
这小子以前的时候话多，如果搁一年前，没准这时候就开始嚎啕大哭了，不过此刻倒是一句话也没说，一只眼睛肿着，另一只眼睛倒是有光，呆呆地看着玉霸，也不知道这孙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玉霸眯着眼睛抽了口烟，想着这小子是被打傻了啊。
一半巷子是暗的，还有一半是亮的，亮的半截巷子也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夕阳底下，这个少女站在“阳伟就找老中医”的广告前面，蹲在张程的面前。
她扎着马尾辫，穿着一身黑色T恤衫，T恤衫上还印着一个“赌”字，她抱着膝盖叼着烟的时候，外面的夕阳照在她的眼底，这让她显得很有些神秘，和古灵精怪，仿佛她是从某个地下组织跑出来的一样。
张程忽然颤巍巍地开口：
“你，你叫什么名字？”
玉霸一愣，挨完揍之后的第一句话，就这？
她拍拍自己的屁股，懒洋洋地站起身：“你也甭管我叫什么了，往后少跟别人打架，跟这些校外的社会渣滓混，就算混赢了，你能得到什么吗？”
“我没有跟他们混。”张程低声辩解：“他们欺负我的同桌……”
这个少女揣着沙滩大裤衩的口袋，嘿嘿一笑，这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两个好看的月牙，她低着头微笑道：“欺负你同学又不是欺负你，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张程晃着脑袋，扒着墙，站起身，道：“我就是看不惯……”
少女嘿嘿一笑，抽了口烟，道：“跟你哥一个德行。”
这话一出，张程的心底忽然咯噔了一下，他想起自己的亲哥哥，老哥是一个很帅的人，个子也高，而且身手也好，学校里许多女孩子为了自己的哥哥才接近了自己，这让他时常感到有些自卑。听到了眼前这个女孩子也提到了他，张程没来由感觉有些失落：“你认识我哥哥？”
“张归海嘛，老乌龟。”她笑了笑，问：“你哥呢？他们知道你是张归海的弟弟，那还敢碰你？”
“我哥最近住院了。”她似乎不怎么清楚哥哥的近况，这让张程的心里又活络了一些：“前段时间他去喝酒，路过巷子回家的时候，被人敲了闷棍，现在还在住院……”
张程呆呆地交代着，本以为她会惊诧莫名，大呼小叫一阵子，然后问哥哥的医院在哪里，顺便前去探望。没想到她愣了一会儿，微不可查地缓缓点着头，抽了口烟：“哦，是这样。”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别打架，别学你哥，没前途。”
她应该是哥哥的熟人吧，看这模样，张程也说不准了，也不知道她和哥哥的关系到底是坏还是好。看着她低头抽着烟若有所思的模样，张程小声问：“你认识我哥哥？”
“以前认识，后来我转好了，不想混了，就没再联系了。”她把烟头一扔，长吐一口烟气，又打量了一眼张程，道：“你回家吧，下回别管这什劳子没用的，别人的事就是别人的，自己的事就是自己的，得拎清，不然到哪儿都吃亏。”
她把烟头一扔，然后潇洒地往巷子外面走去。张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也觉得拎不清了，她是谁呢？是哥哥喜欢的人？还是喜欢哥哥的人？张程看着她即将走出巷子，大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侧头看着张程，大声道：“约翰史密斯！”
凉宫春日的梗吗，看来她很宅。
默默将这个细节记在心里，他又道：“我哥过段时间肯定会知道癞皮狗来找我了，那我怎么跟他说？你怎么也得告诉我名字吧？我好跟他有个交代……”
她挠了挠头，似乎觉得这事儿很麻烦，片刻之后，她才道：“那你告诉你哥，我是霸哥他妹妹……”说着，她走出了巷子，嘿咻一声，似乎是搬起了什么。
然后她抱着一个箱子，在巷子口走远了。
张程呆在了原地。
……霸哥？
玉霸？
那个人是霸哥的妹妹？
张程茫然地站在巷子里，看着玉霸离去的方向，久久站着没动，忽然他快走几步，追出了巷子，一看，那个女孩子已经抱着一个橙色的巷子，慢悠悠地走远了。
鼻血已经干涸了，在嘴唇边上，结了一道味道有些辣的疤痕，张程默默擦了擦自己的鼻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嗯……
怎么说呢。
有点像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有的时候的确会有这种情况的——当脑袋被人按在墙上摩擦，被打出了鼻血，突然有了一个救场的妹子出现。这时候，她长得还漂亮，神秘，古灵精怪，身材还好……张程今天知道了，倘若真的有一个很中意的女孩子出现的时候，心脏的确有被枪射中的感觉的，动画片诚不欺我。
看着她逐渐走远之后，张程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摇摇头——方才血一热，感觉鼻血又有往下流的趋势了，还是先去小诊所处理一下比较好。
对了，霸哥的妹妹……
说起来，他家里，好像很久没有去过了啊。
……
玉霸挺普通地上了楼，把美年达的箱子往门口一搁，然后开始掏钥匙，也没怎么把刚才当回事——这没办法啊，小城市就是乱，自己发小的老弟被人堵了，那有个毛的办法，操砖头上呗。
以往玉霸倒也的确有过一阵子年少轻狂的时候，那也纯粹是为了自保，谁也不想天天有人拿条甩棍架在自己脖子上，管自己要保护费对不对，咱也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妈，干嘛非得天天给这些社会渣滓零花钱？
那阵子上高中也没少打过架，不打不知道，一打，玉霸发现自己还挺有打架的天赋，也结识了不少朋友。不过老是打架的确不是个事，于是高中毕业之后，玉霸闲来无事待在家，就把之前的关系能断就断了，失联了半年有余——就说前些日子被卡车撞了肉松饼脑袋，一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就把一个医生吓得够呛，旁边也没有哭丧的哥们儿。
出了车祸都没人来医院看一看，可想而知，玉霸过着怎样隐姓埋名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