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刀这东西,如果在野架里见了,掉头就跑,头也别回。
玉霸向来是这么做的。
这不是什么怂不怂的原因,你永远不能期望,一个带着刀的人去打野架,他的精神又是否正常。
肾上腺素也有好处,玉霸的确感觉时间变慢了,那四个人惊慌神态各异,而癞皮狗的脸上的疯狂也是纤毫毕现。
而身旁的玉士奇,浑身哆嗦的厉害,却是未曾挪开一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泪花闪烁。
玉霸抬起双手。
既然刀这东西拿不住,玉霸也不会空手接白刃,她索性把刀忘了,无视掉。
这是一个单手攥拳,虎口前刺的动作。
而再看癞皮狗,他肩膀的动作太大了,那不像是要刺击,倒像是要抡圆膀子给玉霸一个耳光。
玉霸整个身子向癞皮狗的怀里钻了进去,左手死命撑着他的胳膊肘,另一只手去拿他的手腕。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玉霸还是发现,自己的身子软的厉害,根本就没有半分力气。
“慢了。”玉霸心里想。
这一刀沿着玉霸左手臂至后肩,登时划开一个血粼粼的口子。
癞皮狗又是狠狠一推玉霸,将她推了一个趔趄,玉霸吃痛下意识去捂左臂的伤口,那一刀又斜着劈下来,没什么章法,玉霸侧身去躲,没躲掉,右臂登时又被划了一道血口子。
“啊!!”玉士奇尖叫。
尖叫得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像是很喜欢的玩具,正在被一个很恐怖的家伙撕毁,但她一边害怕,一边只能连声尖叫。
她几度想要冲上前去,却碍于那么亮的刀光,只是见了,就让她的腿抖得几乎站不起来。
“不要害怕刀,不要怕,不要怕……”一急之下,玉士奇开始死命地拍着自己的腿,这一拍,眼泪顿时刷地一声流下去了。
“哥哥。”她坐在地上,忽然想。
已经真刀真枪地打了起来,那四个人也不敢拦了,竟是只能瞪着眼睛傻站着。
沉默。
除了玉士奇的呜咽声外,只能听见脚慌乱踩在土地上的躲闪声,闷钝,仿佛有几个人快速行走。
玉霸的脸上露出些许惊慌,却立刻被她压制住,一边狼狈躲闪,一边想着对应之策,这一躲,又是什么也没躲掉,竟是前胸也被划了一刀,黑色料子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其下雪白的肌肤。
玉霸没管这一下,腾挪躲闪之际,胸口也缓缓沁出血珠。
女性的身体实在是太柔弱了。
大脑一片空白。
体力几乎降至低,以至于让玉霸有一种蹲下来抱头蹲防的冲动。
玉霸心里嘶吼:“不能蹲,不能蹲!!”
但是,这具女性的身体太脆弱了,胸口涌出各种涌动的情感,那股害怕,委屈,惊慌,竟是让玉霸有一种想要扭头就跑、想要昏厥,嚎啕大哭的冲动。
玉霸心里苦笑:“认真的?”
玉霸又是闪身一躲,只感觉背后一凉。肾上腺素分泌之后,连究竟躲没躲掉这一刀都不清楚了,但只感觉什么热热的东西沿着后背往下流,浸湿了裤子。
“那应该就是没躲掉。”玉霸想。
又抬头一看,见癞皮狗眼睛一片通红,拿着刀乱劈乱划,只管向着玉霸大概的方位,却没什么准头。好在这人酒劲上来,气冲大脑,一时间没什么神智,也没用捅的。要是用捅的,只一下,玉霸就交代了。
一只猫忽地灵巧奔来,勾着癞皮狗的衣服向上攀爬,竟是三两步爬到他的脖颈,抓着他的头皮猛蹬。癞皮狗摇头晃脑,嘶吼连连,抓住这只猫的后颈,狠狠往地上一摔。
那猫在地上哀嚎了一声,又被癞皮狗猛地一踩,像是半截声音被打断了似的,不动了。
玉霸浑身开始哆嗦,快速擦了把眼睛。
见癞皮狗红着眼四下环视,一双眼定在玉士奇身上,不动了。玉士奇坐在地上哆嗦。黑夜中,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难以辨认。他吼了一声,划着刀向着玉士奇冲了过去。
玉士奇呆呆地坐在地上,抬着头,眼泪沿着脸畔滑下,满目惊恐,一时间竟是忘了逃跑。
玉霸嘶吼一声,抢先一步扑在玉士奇身前。再回身看那把刀,这时候脑子一片空白,竟是只能徒劳抬起手,试图硬接。
“好吧。”玉霸忽然想:“变性之后,是不是应该先考虑好再行动比较好一些?”
那把刀向着玉霸的脖子捅了过去。
玉霸眼睁睁地看着刀子捅过来。
那一刻,却是一声金铁交加声响起。
“叮——”
一声脆响,极亮的影子电光石火在两人眼前略过,转瞬消失,没入泥土。
癞皮狗虎口一麻,手里刀险些脱手而出,一怔。看向手里那把刀,刀刃部分已经被生生折断,一时间,只有一个铁质刀柄在手里握着。
呆呆看了半晌,癞皮狗眼里一清,看向那影子没入之处。
玉霸和玉士奇在地上瘫坐,一扭头,看见身旁的泥土插着一把剑。
一把极其古朴的长剑。
长剑隐有金线纹路,看上去奢华异常。
剑刃宽,材质不详,那剑刃内仿佛有很多金线缠绕,做工精细,仿佛秦王古墓里的长剑一般。按理说,这种金线工艺,剑身也应凹凸不平。但灯光照在上面,宛若雪白的一张镜。
剑身上用软银镂空铸了两个古楷。
“观玉。”
远远传来一声轻叹:
“你既然动了杀人之心,定然也有被杀的觉悟,此间之事,向来如此,你可知道?”
癞皮狗将视线从长剑移开,一双眼睛呆傻看向声音来处。
四个人原本就目瞪口呆,看了这稀奇古怪的一幕,更是瞠目结舌,一语不能出。
几人不远处,有一株两人多高的幼松,树干极细,松树枝柔嫩,仿佛不堪一折。像是冬日雪下的大了,都会将它生生折断。
树枝上却稳稳站着一个人。
甚至是一个抱着箱子的人。
一轮明月在她脑后,竟像是观音的大光相。
此人神色平静,一头漆黑长发披肩,垂着黑眸,肤色像是月光似的白皙,就仿佛是从万径人踪灭的雪境里走出的精灵。
再看这人穿着打扮,一身纯棉白T恤,沙滩大裤衩,还有那廉价中透露着一抹顽皮的小熊人字拖——
都让这个人,透露着一股……
泰山压顶似的,窒息般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