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商场整个二楼楼层没有厕所，想要上厕所，就得去三楼去找，而且厕所也很远。玉霸去厕所的时候也是心里无奈，往厕所跑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兜，果不其然没带纸。
玉霸没忍住，骂了句娘。变成妹子之后，就是比较墨迹，上厕所无论是不是大号，都需要用纸擦一擦，这给国家浪费多少资源啊。
但人有三急，人是不能被尿憋死的，人的生理结构就是这么设定的。玉霸也不想在商场里漏出来，只得弯着腰，小跑慢跑地出了商场，盘算着赶紧去买一包纸巾。
……
店员今天笑的合不拢嘴。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刚才那个小姑娘从店里出去之后，今天来买项链的人络绎不绝，前后来了三对情侣。
这种贵金属的生意，无外乎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今天上午有个小丫头来打了足银狗牌子，下午又有三对情侣即将结婚，要定个足金的龙凤，寓意是龙凤呈祥。
她在柜台前面忙里忙外。刚才那个一直盯着狗牌不做声的小姑娘抬起头，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人，终于怯怯地挤到了柜台前面，小声问：“我哥呢？”
店员着急从柜台里拿出项链样板，一边找一边想她哥是谁。这才想起一个一脸英气的小姑娘，这小女孩刚刚一直称她为哥。生意忙也抽不出手，前面还有一对新人等着呢，店员一指三楼：
“你姐去厕所了。”
说着，又忙着自己手头的东西，一脸堆笑，拎出两条链子：“这项链好啊，细链子，带在脖子上肯定好看……”
柜台前面，一女抱胸狐疑，一男的揣着口袋，扭头往她的脖颈子瞟。
玉士奇把狗牌老老实实地往贫瘠的胸前塞了塞，便决定去三楼找玉霸。她知道上三楼需要乘电梯，上了电梯之后，眼前忽然就宽敞了起来，人声络绎不绝。来商场的都是去三楼超市的，因为东西比较便宜，倒是少有人去二楼买服装和项链。
玉士奇孤零零地站在电梯口，被从后面上来的人顶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在电梯旁边站着。看着整个三楼那么多的店门，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
哪个才是厕所？
玉霸一直说她在人间懂了很多的东西，说玉士奇学东西很快，几乎就没有她学不会的。玉士奇觉得玉霸并没有必要奉承自己，于是她也这么觉得，也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懂了——如今站在电梯门口，她忽然发现，其实她学得快的东西，无外乎就是玉霸那一间小小的屋子。
那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她都了如指掌。
出了她的家门，她好像什么都不认得了。
玉士奇忽然觉得有点慌，就好像有一股冷气，沿着脚底直接爬上脑袋，胸前的银质狗牌刚戴上没多久，带走了胸膛的热量。她不知道哪间是厕所——厕所，难道不是有瓷砖，而且还带着浴室，带着雪白马桶的地方？
她沿着电梯间先从左边的店门看过去，水果店，一个木质的的长长台子，放着人脑袋一般大的绿色水果，上面还有黑色的条纹。这又是什么东西？
但她知道这不是马桶。
她忽然感到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眼眶也沙沙的，很难受，眼前的视线也模糊了。三楼大商场的各式雪白，橙黄的灯光，在眼里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光球。
这是卖奇怪水果的地方，不是厕所。
她又沿着店铺，向着下一个店铺跑去。
不知怎的，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思考开始变得非常困难。脑子里不断蹦出各种各样奇怪的画面，先是玉霸低着头，宠溺地抚摸着她的脑袋，然后是她气喘吁吁地围绕着茶几，跟自己追逐。然后是她在山脚下和人打架，一身是血……
这些乱糟糟的画面一直在脑子里缭绕，后来玉士奇路过了五个店，都没有找到马桶的时候，这些画面也褪去了——画面变成了一个容貌略有些陌生的女人，她穿着的衣服很光鲜。
她牵着一根绳，把绳子递给一个拿刀的胖子，声音冷冷的：
“给你三百块，把它炖了。”
那胖子看了自己一眼，开始笑：“多大仇啊，姐。”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很尖锐：“它把我化妆品全都毁了！神仙水套装，口红……全都毁了！”
这尖锐的声音吓了那胖子一跳，他讪笑挠挠脸，瞥了瞥绳子尽头：
“五百吧，上桌肯定是不行，食品安全局没这规定。你加点钱，我帮你处理了。”
哥哥，哥哥……
玉士奇几乎手脚发软地去找下一个店，眼泪忽然一下就掉了，她茫然地站在一个榴莲摊子前面，使劲地掉眼泪，呜咽地揉着眼睛。
店门口是一个摇着草扇的大叔，斜楞着眼睛看玉士奇：“至于吗？有这么臭吗？不买你就走，谁也没逼着你吃。”
就这么一个还算风和日丽的天气。商场头顶的玻璃棚顶能看见窗外夕阳的余晖，天蓝的吓人。玉士奇想起自己被抛弃的那一天，似乎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天热的抬不起头，依稀记得记忆里的自己吐着舌头，只能尝到泥土的气味。
那时候一抬起头，忽然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穿得很凉爽，眼睛里黑的古井无波。四周行色匆匆的人们都走自己的，背后的屠夫剁着肉。
她在那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踩着一双拖鞋，含着一根冰棍，跟趴在地上的自己对上了眼。
玉士奇抹完了眼泪，继续去寻找下一个摊子。
其实她没有说过的是，被人抛弃之后，她开始变得很难表现出自己的好意——因为记忆里的教训告诉她，喜欢一个人，如果表现出来，得到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她也曾扑进那个女人的怀里，结果她挡着自己脸上的妆容，脸上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嫌弃。玉士奇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心情怪怪的，就好像给出了某种宝物，但却被人弃之不顾。
她也很想钻进玉霸的怀里，想尽情的撒娇，想舔她，想做各种各样开心的事情。但她总是害怕，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是遵从经验的生物，她的经验告诉她，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扑进一个人的怀里，就应该摇晃尾巴，就应该用自己全部的一切，告诉她。
但人类的世界不是这样的。人类的世界总是很难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