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霸沿着商场的三楼找到了一楼,又从商场的一楼找回了三楼,就这么往返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她这强忍心中的烦躁和惊慌,拄着膝盖,在商场一楼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玉霸擦了擦自己的脸,妈蛋,出了一身奇怪的汗。
一个人从男人变成女人之后,肯定跟土生土长的女人有很多差异。玉霸已经感觉到自己跟一个正常女人的差异有多大了——首先,一个正常的女人去逛街的时候,肯定会带着一个包,而包里一定带着一包抽纸。
玉霸觉得自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她可以在一群拿刀的混混面前面不改色,她也可以路见不平一声吼,拿出两肋插刀,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气势。
所以她觉得自己只是普通地在商场上个厕所而已,脱裤子放水而已,太简单了。
最开始记得自己要出商场买什么东西,结果出了商场到了便利店,却忘记了自己想要买什么——然后她思来想去,觉得来都来了,什么也不买也不好,于是买了一瓶矿泉水,坐在商场门口喝了,然后去三楼上厕所。
于是她很自然地进了厕所,洗了把脸,洗了洗手。厕所坑位满了,她一边憋着尿等,一边对着女厕所的镜子摆出一个剪刀手WINK的姿势,想看看将来自拍的时候什么姿势比较好看——诸如此类这种无聊的问题。
等里面的大姐出来了,她真的进了厕所,百无聊赖地盯着厕所的门,方便完毕之后,她发现自己忘了带纸。
是的,女孩子上厕所的时候,是需要带纸的。
她刚才出商场的时候,是要去买纸的,她这才想起来。
可是到了便利店,她把这件事忘了,然后买了一瓶矿泉水。
就是这么牛B。
有一位伟人DIO说得对,人在孤独中会逐渐变成一具空壳。
玉霸终日在家,许久没有见过人,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快不好使了。
玉霸坐在那里的时候,脑子里开始放走马灯——她依稀记得自己以前还是一个男人的时候,每每跟班里的同学出去玩,她们永远会带着一个小包,包里带着一堆似乎永远也用不上的杂物。
也绝对会有一包永恒的抽纸。
玉霸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瞳孔地震的时候,她心里还心存一丝渺小的希望。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叫船到桥头自然直。
玉霸就在等她的自然直。
玉霸感觉自己坐在厕所里,她最开始并不心慌,怎么说呢,她觉得总会有办法的。
就比如说,大气层的防御设施被突破,然后一个飞碟造访地球,迫降在商场周围,这个时候绿光从飞碟降落,一个外星人从飞碟里走了出来,拿着一卷手纸。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Friend!”
这种事还是有发生的可能性的。
毕竟一切皆有可能,to be no.1。
直到玉霸攥着拳头搁在腿上,把自己的腿都快坐麻了,她发现奇迹也没有发生。
没有外星人,没有Friend,没有手纸。
只有股间很凉。
玉霸没来由想起一张沙雕图——
一个可怜的妹子在微博上质问:nmd,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薄荷味的卫生巾啊?老娘大冷天去外面上体育课,真是林冲了。
底下有个网友不解的问:什么是林冲了?
答曰:逼上凉山。
玉霸感觉自己虽然还没到逼上凉山的程度,但也快了。
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若无其事地提上裤子,直接走人。家里的洗衣机已经满了,昨夜刚洗完,放在那里,还没晾。玉霸又不想手洗自己的内裤,她是个老懒癌了。
而且因为是夏末的缘故,商场里的空调开的很冷。
也不知道这个商场的设计师是不是痛失双亲。
居然在厕所里也安了空调。
玉霸坐在椅子上怅然地盯着门板的时候,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感受着股间那种淡淡的清凉。
但是总在这里坐着也不是个事,玉霸在马桶上冻得直哆嗦,含泪熄灭了烟头,在厕所里好整以暇地坐着,决定等其他来上厕所的姐姐们。
只要那些姐姐们上厕所的时候带纸了,开口要一张就行了。
其实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人总是有同情心的。
玉霸其实打刚进厕所的时候就战战兢兢的,变成了女孩子之后,她平日里上厕所,也一直是在家里上的。上完厕所就随手抽一张纸,擦一擦扔进马桶里,平时对这件事也不上心。
换言之,她根本就没在外面上过厕所。
尤其她半个月前还是一个男生,有一些社会的常识问题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转换成功。她最开始来上厕所的时候,险些直接走进男厕所。
如果进了男厕所,怕是要假戏真做了,站在小便池前面演戏,让别人以为她是女装大佬。
所以她是抱着一种“一咬牙一跺脚进女厕所”的心态,进来上厕所的。
而且原来她就是个社恐。别看以前上学的时候呼朋唤友,到处去别的地方上网,去网吧,跟校外的小混混打架。但毕业之后在家里宅了半年多,她的社交属性也退化的差不多了。
如今已经到了和别人说一句话,就有一种大难临头感觉的程度。
让她进女厕所,还要向其他来上厕所的小姐姐要一张纸,对她而言变成了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
但困难就是要用来克服的。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
玉霸决定坐在马桶上,总之先冷静,找时光机。
等过会儿有人进来上厕所的时候,再要一张纸,就这么简单。
心里打定了主意之后,玉霸撩了撩自己的刘海,擦了擦脸上奇怪的汗,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下,于是便光着屁股端庄地坐在马桶上,安静如鸡。
大概坐了五分钟左右,终于有两个妹子结伴进来了。玉霸心中狂喜,心说你们两个赶紧进厕所放水,老子不想再这么坐下去了。
结果听两个妹子开始聊天:“哎,你说我这眼线画得怎么样?”
“可以嗷,画得有一手,下次能不能教教我?”
“当然可以啦,哦,对了,你最近有没有看那个网剧?”
……
玉霸沉默地盯着隔板,听她们从眼线聊到了网剧,又从网剧聊到了化妆品。终于,其中一个妹子声音扭捏,开口道:
“我上个厕所。”
如果不是在厕所里,玉霸真的要深吸一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只要等这个妹子在隔间放完水,然后自己好声好气地开口,要一张纸,按道理来说,她不可能不给。
而玉霸只要在厕所里磨蹭一阵,等她们两个离开——
她们也不会记住自己的脸,就连这个借她们纸的人是谁,她们都不会知道。
对于一个社恐而言,这简直就是完美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