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没有未来的日子

作者:冬秋傲 更新时间:2020/6/14 0:00:47 字数:6442

说来惭愧,我还是更怀念辍学后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日子。

蝉鸣和邻居的噪音吵醒了我的午睡,这附近明明没有那么多树,知了的声音却像是从坏了喇叭发出的防空警报一样刺耳。我的睡意很快消散,渐渐能够听清是隔壁的外地情侣在吵架,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这栋建筑的隔音算不上很好,有时我甚至能听见他们亲热的声音,这时候踹一下墙,他们便会老实一些。也无所谓了,反正这里的住户都不是什么体面的人,我恨不得他们搞的时候再大声一点,这样楼下那个离异大叔应该会直接踹门而入,教育他们一番。

真羡慕啊,我要是有肯随我跨越大半个中国的女朋友,我就真的什么也不需要了。

窗外的列车轰隆隆地经过,地面随之震颤;高铁桥下的汽车堵成一团,鸣笛声此起彼伏。这儿的居住环境就是这么差,但房租够便宜,就别斤斤计较了。

“你说你连个米饭都能蒸糊了,还能不能干点人事了……”隔壁的女人用很尖的声音说道,听起来十分刻薄。

就这么点小事,有爱的话不至于吵起来,应该是有矛盾挤压久了。我心想难道谈恋爱就完全无法避免吵架吗,我要是能谈恋爱的话,我情商还没低到会让女友的不满值达到临界从而产生冲突。

“你就在商场卖个破东西,我一天天出去跑外卖你有我累?”男的反驳道。

我本想踹一脚墙,但是转念一想,他们都正好在气头上,万一统一调转矛头向我,直接冲过来把我揍一顿那多不合适。这种为了转移内部矛盾而向外发动战争的做法可不少见,阿根廷就是这么翻车的。

不过我也并不是瞧不起他们,说实话还很羡慕和倾佩呢,两个人一起背井离乡,到遥远的大城市一起打拼。或许会很艰苦,也会有压力,也不一定有共度的休息日,但我觉得可以每晚依偎在一起熟睡就是天大的回报。

唉,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我决定暂且离家避避风头,虽然我非常抗拒出门,但是买个东西也无所谓,总要溜达溜达,不然腿部肌肉要萎缩了。

我到柜子前拿上钥匙和手机,还不忘带走在地摊上买的廉价耳机。当我出了门,强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挥洒在门前的走廊。前面的公路上车水马龙,汽车的发动机和大楼上的百余个空调外机都是闷热的根源,印象中小时候的夏天主要是太阳的暴晒,不得不感慨近年来中国的发展。

但是没有人去限制这些破坏环境的事物,只有道德上的敦促,或许这种现象将一直持续,直到气候被败坏的不成样子,联合国再统一砸钱改善。

有些事情无论大小,不总是有一个及时的解决方案,只能够破罐子破摔。这事大到全人类的气候、欧洲列强的衰败,小到我的人生。

街上人来人往,有学生,有上班族,也有怀揣着各种目的而奔波的路人。昂首挺胸走在街上的我和他们看上去或许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堂堂正正地活着的体面人,但其实只是看着他们就足以让我自卑了。

以前我在土生土长的家里不见天日,现在自己到外面租房独居继续家里蹲,靠着写网络小说和游戏代练获得微薄且不稳定的收入,除去房租和其他花销以及为了应急而必须攒的钱外,一天吃十块钱以内就能活了。

父母也劝我不要这样自甘堕落,要活得像个人一样,但都被我以“姐姐就可以给你们养老”为理由搪塞掉了。

我并不打算拿我确实患有的抑郁症来开脱,除了医生和我以外没有人知道我有病这一点就是最好的证明。我非常清楚这一切都是我活该,如果我不曾辍学也就不会患抑郁症,也就不会被绝望蒙蔽双眼,更不会自暴自弃。也许那样的话,我现在已经是一个身着西装的公司职员,一边扛着压力工作,一边谈着恋爱什么的。

但说实话,我并不后悔,并不希望回到过去,把学上完。我放弃学业是有理由的,虽然再有一次机会我不一定会那么做,但我仍然理解我的理由,我不会为此追悔莫及。

我当然知道这样的日子是没有未来的,正因为我不可能获得幸福,我也没打算活那么久。或许等看到我姐姐事业有成,为人妻子的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地去了。

想着想着,我终于是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花冠超市。其实,家附近就有小超市,那里的东西也更便宜,我完全没有必要跑这么远来买更贵的东西,但是这有一样别处都没有的存在——收银员安恬小姐。

她是我的邻居之一,也是那栋出租楼的住户,她在这里工作了一年以上,我对她的了解就到此为止了。

我和她没有在私底下交谈过,偶尔在楼下碰到也只是互相点头示意。她总是半低着头,眼睛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一半,咖啡色的秀发在后脑被绑成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向下延伸到大腿根。

对我来说,她是一个近在咫尺却又很神秘的存在。每次我看到她的时候她都是一幅毫无生机的表情,付账的时候她的声音也只是勉强让人听得见,噪音再大一点的话就会被盖过,而且即便是我这个邻居对她来说也和一般顾客没有两样——她都毫不在乎。她的私服也都是很朴素,就算这样又闷又晒的七月她依然能穿着长裤走在烈日之下。

哦差点忘了,她还是一个老烟鬼,记得有次听房东说,她的房间哪都好,就是烟味奇大无比。一开门,就跟里面着火了似的往外冒烟。他去收房租的时候安恬就坐在窗边抽烟,脚边的烟灰缸里已经爆满,旁边还有两个空烟盒。

我真的很好奇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究竟是表里如一地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还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着一颗放纵的心。

至于我为什么站在货架后偷瞄她,并不是我暗恋她或是什么偷窥癖好,只是我隐约觉得,她不像我隔壁那对打工情侣。他们应该是迫于生计背井离乡——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而安恬给我的感觉则是逃避,如果真是如此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我这样也是在逃避压力。

我看着这样的她,心想这世上也还是有苟活着的人啊,只要她一天也还在这样逃避,那么我也就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更加不堪的自己。

这时最后一个顾客付完钱后拎着东西离开,安恬抬起头,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我赶紧躲到货架后面,还不忘装的很自然来避免旁边挑东西的人觉得我有病。

我随便挑了些便宜的牙膏、水杯等日用品,毕竟每天只有十元伙食预算的我不可能来这种地方买贵的食物,而一些能长期用的日用品就无所谓了。

我拿着这些东西,作了一番心里斗争后,战战兢兢地走向安恬所在的收银台,我感到心跳急剧加速。

“嘀——”

安恬扫过商品的条形码后看向屏幕,然后低着头将东西装进袋子,看都没看我一眼地说:“12元。”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就连机器的合成音都比她的话语听起来更富有感情也说不定。

在这种大超市里只买这么点东西感觉有点吃饱了撑的,视线内哪个人都是大包小包地拎着,所以比起其他不认识的收银员,安恬更能理解我的行为。但我现在还是怕她对我产生了负面的印象。

我掏出对折的现金,抽出一张十元两张一元递了过去。

“谢谢惠顾。”她说道。

这句话如此新鲜,一时间让我因为挖掘过去的记忆而愣在原地,但我马上确定这就是对我限定的。他们并不需要对送走的顾客一一说“谢谢惠顾”,我也从没听她说过,刚刚我偷看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对那些顾客说,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这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但如果我表现得很兴奋很激动,那她也会困扰或是不屑一顾,所以我只是点点头说:“哎,您忙。”

我突然觉得她也对我抱有着同样的看法,毕竟我比她还要颓废很多,应该是个极佳的优越感对象。对比下我这种废人,她也能在一种廉价的优越感和自我安慰中继续支撑下去吧。

也许我们都明白彼此的关系就是这样保持着距离的同时加以关注,但都心照不宣。可是我觉得既然我们都是孤独的人,那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关系,来互补内心的空缺?但我并不知道她究竟孤独与否,或许她根本就不需要我,又或许我们之间只差一个契机。

但这时候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契机来的如此之快。

★☆

我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走上通往住处的坡道,虽然户外把我折腾的够呛,但想明白了一些关于安恬的事我也就不抱怨什么了。

我听到有脚步声,一抬头,隔壁的女人穿着拖鞋拐过前面的矮墙,抹着眼泪走下坡去。她与我擦肩而过,没搭理我。我站在坡道上看了看她远去的背影,然后看向他们家关着的门,便继续往上走了。

冷静一下——吵架到一定程度后双方一个人会以此为借口逃开,而另一人或许也是感到吵累了就放任其走掉。但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追上去,趁着事件还没冷却下来把所有话说明白,无论是挽留,还是表态。

我知道我这么说十分理想,但如果我有机会谈恋爱那也就是这种情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自己不是直男癌,也不会和不知体谅他人的女人打交道。我想要的恋情无非是互相尊重,互相体谅,能够站在对方的角度明辨是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个善良的灵魂互相依偎,仅此而已。这样即便吵起来了,那也说不上是一道裂痕吧。

然而现实就是,不少比我更差劲的男人都有女人跟,我……

算了,都是我活该,不用做这些白日梦了,混吃等死就好了。我想,我可能就是这世上最可悲的一种人吧,死都要先自己爬进棺材的那种。

爬上坡道,拐过矮墙,一栋灰色的两层小楼就坐落于此。楼下面积不太大的土院里长满了杂草,树底下还堆积着盖房时留下的陈年杂物。坡道底下就是熙攘的大马路,高铁桥就在二十米外十字路口处。

我拧动钥匙打开房门,踏进一步就感到十分安心。屋里混合着一种臭袜子味儿和微微的发霉味儿,待一会就嗅觉疲劳了,反正完全没有访客,房东来收房租的时候提前通通风就好了。

脱下鞋子,找回与世隔绝的气氛后,我赶紧打开电扇最大档,整间屋子里顿时充满了扇叶的呼啸声和十分不自然的风声。

码字,这就是我今天下午的主要活动内容。

时至下午五点,饥饿如期而至,但是我起码还要五个小时才能吃晚饭。一天十元的伙食预算,三元给午餐,七元给晚餐。毕竟我可以饿着度过白天的几个小时,有时候饿着饿着就没感觉了,有时候饿的胃疼了就吃一片药。但是半夜饿着的话可就相当难受了,所以要在不饿着的情况下睡觉就只能这样了。

我蜷缩在床上,这样可以让我饱受饥饿的胃相对舒坦一些。我记得海明威经常饿着写作,因为这样思绪最清晰,说实话我确实没有感到太大的区别。

这时住户群突然响了起来,貌似是有人吐槽小情侣吵架,我赶紧点了进去看热闹。

不出意外离异大叔也掺进了话题,感叹现在的年轻人之意气用事,不懂得珍惜什么什么的。有个独居的女大学生@男当事人说:“你女朋友还没回来,你去找了吗?”他没回应。

这之后他们又顺势聊起了恋爱有关的话题,我立马介入了进去,发了一句:“我他妈直接羡慕,女朋友什么的我这辈子不指望了。”

看到有人感兴趣后,我继续发道:“母胎单身二十年,没牵过女人手,唯一近过身的女生是初中晚自习同桌,还是个铁子。”然后附带一张自嘲的熊猫头表情。

那个独居女大学生开玩笑地说我怕不是弯的,我立马回道:“不存在的,我宁可少活50年,也想和女人谈五年的热恋。”

她继续起哄道:“这么绝望的嘛?”似乎她这个女人就是喜欢凑这种喜闻乐见的热闹。

之后我就继续卖惨,与其说是卖惨,不如说是实事求是。我,不可能有女朋友,太惨了,混吃等死就好了,又有谁能看上我呢,那还不是瞎了眼。不过既然都是这里的住户,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谁也不是闲的没事来这体验生活的,这些丧气话不会是过度的阴阳怪气。

我盯着有些冷场的群,突然在我的最后一条消息下面钻出一个抽象的表情图片——一个黑白简笔画小人托着下巴,那脸上的五官组合成一种像是“哦,你们聊的好开心啊,关我屁事”的表情。

我向左看去,这个黑白版禁止吸烟标识的头像,是安恬。

还不等我分析到位,一条私聊发了过来,我瞥向上,居然还是安恬。我有些愣住了,没能立马点进去,那条消息的弹窗很快自己消失了。她为什么要给我私发,她有何居心?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决定谨慎一点。

我没完全看到她刚刚发来的消息,只是瞥到一个“惨”字,于是我立马切出去,点进和安恬的会话窗口。输入框的上面一行字躲在聊天气泡内:“你真这么惨吗?”

我犹豫了片刻,究竟要怎么回答才好,是先发一个表情缓冲一下,还是正儿八经地硬生生对文字?纠结了几十秒后我选择了后者。

“确实挺不堪的。”我颤抖着大拇指打出这几个字,然后战战兢兢地按下了发送键。我放下手机,看向天花板,现在我十分紧张,一边期待着她快一点回复,一边又害怕看到令自己大失所望的内容。她那短短几个字乍一看让我觉得她是在责备我的自嘲,但是倘若她真的如我先前的猜想一般,她的话可能别有用意。

不知不觉我手脚开始冒汗,变得十分不舒服。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立马伸手过去拿起,睁大着眼睛看她回复的内容。

“是吗,我还挺感兴趣的。我九点下班,你来接我。”

这之后我只发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熊猫头表情和一句“好的”,她也没有再回我。

傍晚八点半,我再次外出,我刚一开门就看到隔壁的小情侣站在门廊上搂搂抱抱,我和他们互相点了点头后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我心想:有毛病吧。

夜幕即将降临,大地仿佛褪去颜色一般,西边的高铁桥挡住了夕阳,但仍然可以看到地平线的那一抹橙红。头顶的天空被染上淡紫色,大风推动着薄薄的云层,树叶哗啦哗啦地摇动,空气十分清新,凉爽无比,真是绝佳的赴约时机。

我步行了十多分钟抵达了安恬工作的花冠超市外,大街上各种五颜六色的灯好像互相攀比着亮度似的闪耀着。看着眼前的街景,整个世界都生机勃勃的感觉令我厌烦,好像只有我被丢下一样。

我的胃开始饿的疼起来了,然而在外面也不可能吃到药,我只好默默地忍着。

许久之后,我的耳边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久等了。”我扭头看向安恬,她两手放在身前拎着一个装私人物品的牛皮纸袋站在我跟前,身后门店的日光灯照在她的脸上,让我得以看清她的皮肤过于白皙,搭配上那双看上去死气沉沉的黑瞳和长长的头发,若不是已经饿的感官极其敏锐的我一瞬就察觉出是她,否则一定会以为是女鬼而被吓一跳吧。

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虽然我当过不少云男友,但对于魏海这个人来说,这个场景是完完全全的第一次。

“啊……不……不久。”我支支吾吾地说,然后准备迅速拿下主动权:“话说怎么想起找我了。”我还想加上一句无事不登三宝殿,但觉得这样态度显得不是很好,便咽了回去。

“一起吃个晚饭再回去吧。”她看着街对面的一家饺子馆说。她的普通话很标准,但没有一点北京腔,我不知道她是哪里人但肯定不是本地人,也许是河北省的。

我有些犹豫,如果在那儿吃一顿的话我的消费准则就要被打乱了,但是我却不想拒绝,我的心在向我的大脑传递一个明确的意识:今晚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尽可能拉近和安恬的距离。

“你没有工作吧,”她突然看着我说,然后又扭过头去看向饺子馆,“我请客,没关系的。”她的表情依旧平淡,我没能在她的脸上和眼神中看出对我的失望,毕竟按照我的猜想她就是依靠着对我的优越感支撑下去的。但我是一个悲观的人,我更乐意去想她十分看不起我,只是一如既往地不将任何感情表露出来。

“欸,这……这不好吧。”

“请务必。”她情绪毫无波澜地说,但从这简单的三个字里我能明白她不是一个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人,她有着明确的需求和做法。

说实话,我为不必自己买单这一事感到放松,那样的话我就几乎没有心理负担了,唯有一点吃软饭的罪恶感。我对自己相当了解,我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个窝囊废,我不加避讳地直视,也坦然接受。但你想让我改变?不好意思,爬。

我跟在她后面穿过马路,视线却一直落在她那被风拂动的马尾辫上,我幻想着那秀发上取之不尽的芳香,不经意间被马路牙子绊了一下。

她伸手拦住向前跌的我,“你没事吧?”轻轻的四个字带着沙哑嗓子的沉稳感脱口而出。得知她不是一个冷淡的人让我十分高兴。

“啊,不好意思。”我沾沾自喜地说。

我们走进店里,我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光临一家像样的饭店了。她带我找了一张离其他客人较远的桌子坐下,把菜单推给我让我先决定。我看了看,决定要最便宜之一的猪肉茴香饺子。

“你喜欢那样的啊,”她托着下巴接过菜单说,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她的脸部全貌,五官的搭配和脸型说不上美女,但确实让人看起来比较顺眼。“没想到你还挺要脸的嘛,那我就要……羊肉大葱的好了,听说很好吃。”服务员确认下单后收走了她手里的菜单。

她也不是一个很沉默的女子嘛,我想道。短短几分钟,我就解开了多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关于安恬的谜团。

我想得寸进尺地知道更多,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和我一样自甘堕落。

等饺子端上餐桌,我就忍不住分泌唾液,虽然久别饭店但姐姐时常会把爸妈节假日做的饺子给我送来一些,倒也并不算是几个月没吃好东西,无非是饿的不行了。

我往碗里倒了点醋,拿起筷子刚要去夹热气腾腾的水饺,就被安恬接下来的话定格在了这滑稽的动作。

“魏海,想不想……和我一起逃离这没有未来的日子?”

哦豁,原来她是个这么主动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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