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愁双脚重重一踏,凭借着反弹的力量,向黑色岩壁上飞快掠去。
她在准到达岩壁的时候,轻巧地在空中拧身,借着那些插在岩壁上的灵器,几个轻轻的起落,就跃到了十几丈的高处。
她身上的飘逸纱裙在空旷的黑暗里被风吹得仿佛翩斑的绸缎,发出模糊的白光。
她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山崖的边缘,慢慢地朝白色长弓靠拢。她停下脚步,在那把周围翻滚着金色雾浪的弓旁边站定。她伸出手握住弓的上端,用力往外拔,然而弓的下端死死地卡在岩石里,无论如何用力仅仅是使它有些松动。
她咬咬牙,手臂上一层密集的灵元回路无声地浮现出来,她举起手,握紧拳头,运起灵元往岩石上一砸。
“轰”的一声爆炸,一大块岩石爆炸成碎片,弓身嵌入的那个地方变成了一个坑洞,夜无愁被爆炸的后坐力弹开,长弓连着她整个人都朝山崖下面坠落,她眼疾手快地抓住弓身,但依然止不住下坠的趋势。
云破天正欲动身,却只见夜无愁几个空腾步落在了另一个山峰上。
夜无愁看着手中的白弓笑了一声,没有多犹豫便把它朝自己的右肩后方用力一插。
那把巨大的白银之弓,正在一寸一寸地**她的身体。整个过程中,夜无愁的脸上都是毫无痛苦的、带着淡淡轻蔑之意的笑容,仿佛是在讥笑刚刚将灵器第一次收进自己身体时痛苦不堪的齐诗。
云破天不解地看向齐诗,齐诗轻轻地告诉他:“这是她的天赋,别人是比拟不了的。她的身体在受伤之后愈合的速度极快,也因此,他们感受到的痛苦也比我们要少很多。灵器第一次分离开我们的血肉,化成能量体的形式进入域印,这个对于一般域尊域使来说痛不欲生的过程,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其实夜无愁的天赋还没有完全发挥到极致,她的域尊就是那个有着之称的男人——六度域尊严煞,才是所有域尊里公认的具有最强生存能力的人。”
“我们的灵赋,是你们这些人羡慕不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无愁已经完成第一次将灵器融进域印。
她把银弓重新从身体里释放了出来,这一次,已经不再有实体武器进出身体的痛苦,而是瞬间从能量形态,凝聚成实体形态。夜无愁将冰弓拿在手上,她纤白光滑的手背肌肤表面,此刻笼罩起了密集的金色刻纹。
“你想干什么?”齐诗警惕地看着她。
夜无愁没有回答,她脚下突然暴出一阵气流,把头发和纱裙吹得四散开来,她伸手朝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虚空一抓,于是从浓稠的雾海里,三股雾气组成的气流像是三条白蛇般旋转着扭曲而上,顷刻间在她的手里化成了三根手腕粗的巨大冰箭,她拉满弓弦,弓弦在魂力的贯穿下发出幽蓝色的亮光,她松开手指,将冰箭朝着一旁的黑色崖壁飞射过去。
三根带着寒气的锐利冰箭射进黑色岩石,瞬间引发轰然巨响,峡谷回声四震,云破天甚至微微觉得有些耳鸣。爆炸产生的黑色碎石块朝云海坠落,尘埃弥漫在空旷的峡谷之中。
齐诗皱了皱眉,她看向山崖,只见被冰弓射出来的三个碗口大小的洞深不见底,而且在巨大的洞穿力之下,一条醒目的裂缝沿着射出的洞口边缘在巨大的山崖上裂了几十丈远,阴森的黑色山崖看上去仿佛一个面目模糊的巨人冽开森然大口诡异地微笑。
夜无愁满意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冰弓,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得意神色:“你紧张什么,我只是试试顺不顺手。”
云破天站在她的身后,看得目瞪口呆的。
齐诗神色凝重,她有点儿担心,以夜无愁这么小的年纪和她乖戾的脾气来说,这个灵器对她来说太过恐怖。
不过齐诗没有多说什么,转过头对云破天道:“我们继续往前面走吧,你注意留心沿路出现的灵器。”
云破天点点头,转身对夜无愁说:“夜无愁你还要跳着走么,我们得继续出发了。”
闇翅荡开沉在他们下面的浓厚雾气,像是划破乳白色海面的一叶快舟,它朝前拉出巨大的弧形亮光,瞬间飞远。只是他们三个都没有注意到,脚下遥远的峡谷深处,浓厚的雾气掩埋之下,一根巨大的暗红色光芒在雾气里隐隐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又被浓雾遮实了,仿佛一根硕大的静脉血管,在巨人白暂的皮肤里无声地跳动了一下。
【东之罡华国·深渊回廊内部】
归尘和齐君此刻沉默地站在苍白少年的面前,气氛有些怪异。
四周十分安静,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头顶浓郁的树冠,穿过空气里黏稠流动的雾气,将苍白少年的脸庞勾勒出一圈光晕,他在柔光里显得更加羸弱,整个人透出一种一击即溃的脆弱美感。
归尘微微有些皱起眉头,他刚刚似乎隐约看见苍白少年的额头上,有一道细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像是薄如纸片的刀锋切割后的伤口,隐隐朝外一直渗血——说是渗血,但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那道细缝中挤出来似的。
但现在归尘凝神看去,少年额头又是平滑完整的洁白肌肤,却没有任何异常,难道是幻觉吗?
归尘瞟了一眼身边的齐君,他似乎一直一群黑色的寒鸦从古树深处飞起,飞向沉甸甸的云絮深处。
回廊远处传来不知名的灵兽嘶吼,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归尘弯下僵硬的膝盖,他缓缓地在苍白少年面前跪了下来,他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唇齿之间像干涩的沙粒般挤
出:“四度域尊归尘,听候您的指令,青银祭司。”
【东之罡华国·港口城市平归·灵埤内】
云破天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攀爬在陡峭的黑色山崖上,在他头顶上方颇为遥远的位置,夜无愁和齐诗正站在闇翅宽阔的羽毛后背上。
夜无愁的眼睛里满是忌妒的神情,从她的位置看过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云破天正在靠近的那把仿佛古银色泽,浑身布满精密花纹雕刻的骑士长枪周围翻滚着的一股股浓稠的金色巨浪,金色光芒围绕着枪身不断旋转,仿佛风暴一样把周围的灵器席卷得如同思风中的蔼草般摇晃不止。那柄长枪似乎是思风的风眼,持续不停地吸纳着周围的黄金魂雾,偶尔有一两道金色的闪电在枪身上一闪即逝,随后就是一声清晰而锐利的轰响。
刚刚一路飞行过来的路上,都没有见到过灵元如此狂暴的灵器。欲言又止。
苍白少年用他仿佛琥珀般的瞳孔,看着缝魂:“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齐君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头。
“如果归尘是上一代【帝诏】,那么,他就应该拥有和上代一度域尊同样的灵元回路,灵元也应该远远超越我们才对……但是就我所感应到他身体里的灵元和他的运灵方式,都不具备这种压倒性的优势……””
“他和你们不一样。”苍白少年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雾,仿佛一吹就散,“你所能感觉到的,只是他身体表层的灵元回路,也就是属于他的四度域尊的灵路,但同时在他的身体深处,封印着上代一度域尊的灵魂回路,在适当的触发条件之下。他完全可以重新恢复一度域使的力量。”
“他……他身体里有两套灵元回路?”齐君十分震惊。
“对……也因此,他同时具备了两种不同的天赋。”苍白少年把目光转向归尘。
归尘沉默地站在他面前,仿佛一座雪山寒冷而遥远。
间似乎吹动着足以切割峡谷的寒风,瞳孔里像是密集翻滚着白色风雪,他的视线隐藏在风雪的深处。
“两种……灵赋……”齐君的喉咙有些嘶哑,他低沉的声音微微尖锐起来。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归尘领口处露出来的脖子肌肤上,金黄色的刻纹隐隐浮现出来。
齐君不动声色地朝前方移动了几步。他转过身,站在苍白少年的面前,和归尘对峙着。
“五年前,当你浑身筋骨粉碎、肌肤被千刀万刃淋漓切割时,当你心跳全无呼吸停止地躺在天京冰凉的地上时,是我们封印了你一度域尊的灵元回路,同时赐予了你一种全新的、罡华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灵元回路,让你成为四度域尊……当然,这一切你不会有记忆。你最后残留的记忆,应该是那只已经进入的……”
归尘的瞳孔突然急剧地收缩,仿佛看见了鬼魅般惊骇的神色在他苍白的脸庞上翻滚着,“你是……你……”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到了,然而他明白,这种可怕的想法应该就是事实……
“如果你已经基本猜到了我是谁,那么……”苍白少年抬起他琥珀色的眸子。他额头上那条若隐若现的血缝似乎渗透出一种血腥的甜味,“你还在我面前站着干什么?”
苍白少年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空旷的深渊回廊。
【东之罡华国·港口城市平归·灵埤内】
“云破天,你小心了,不要太靠近雾气。”
齐诗在上方对他说,同时,她把回生锁链释放了出来,闪动着光泽的锁链仿佛是灵动的长蛇,在她的身体周围警惕地游走着,似乎随时准备面对不可预知的突然危险。
齐诗隐隐觉得有一种压迫感,但周围又感应不到明显的灵元异动。可能是因为那把灵器的位置实在是太靠近深渊下部了吧。自己在进入灵埤之前,齐君就反复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过于靠近灵埤的底部,至于为什么,他也没有清楚地交代。
从齐诗的位置往下看下去,云破天几乎已经被翻涌不息的浓雾吞没了,他的身影偶尔从雾气里露出部分,然后又迅速被涌起的白色雾海吞没。
云破天抬起头,他的头发已经被浓稠的雾气吹得湿漉漉的,额前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肌肤上,让他看起来有点狼狈。
他的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头顶传来的齐诗的声音被周围浓厚的雾气阻隔着,也听不清楚。
云破天调整了一下身体的重心,继续艰难地朝那把骑士长枪攀爬过去。
云破天牢牢地抓着每一把从岩石上穿刺出来的灵器,一步一步朝那把震动越来越强烈的长枪靠近。同时,他眼睛里的“希斯雅”果实汁液渐渐失去效力了,周围的黄金灵雾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周围旋转扭曲的气流卷动着寒冷的云雾,让长枪的位置渐渐变得无法分辨,越来越多暴庭的灵元变得隐形,麒零不小心撞上一股,差点儿让他摔到山崖下去。
云破天终于用手握住了骑士长枪的枪柄,他转过身抬起头,微笑着对上空的齐诗和夜无愁挥了挥手,做出一个“拿到了”的手势。
齐诗通过隐约的雾气看到了他的手势,引动闇翅朝下面飞去,准备接应他。
云破天模仿夜无愁在手上运满灵元,然后一拳重重地砸向枪眼的位置,在碎石爆炸碎裂的同时,那柄古银色泽的长枪,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