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走到苍穹的中心,两位骑士在湖边的决斗才有了结果,草地凌乱的散布着脚印,没多久就被一个摔倒的人压碎了不少植物。
“好吧,我认输!”伊安支起上身,抬起还能动的左臂挥动着,她手里的长剑斜斜的插在不远处的草坪里,上面布满流淌着的血滴。
“那我们就达成共识了,还是佣兵团长贝伊瑟斯女士更有剑术的才华!”杰德高兴地说,伸出的手因为疼痛缩了一下,关节部位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刚刚的动作似乎还撕裂了伤处。但他还是忍着痛苦把红骑士从地上拉起来。
“居然靠决斗让人认同你的想法,你这个粗暴的乡下骑士!”
“emmm……我可以道歉,但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贝伊瑟斯女士真的是十分优秀的剑术家!”
伊安刚回收自己的剑,就因为杰德骑士的话差点倒下去。
“需要我帮忙吗?达克罗德爵士?”
“没事的,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静一静就好了……”伊安无力的说,虽然身上的伤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她却还是有种温暖的液体要涌上喉咙的错觉。
“你看起来不太好,我不能就这样把你扔在这,达克罗德爵士。”杰德骑士坚持的说,他走过去,刚伸出手就被对方抬手制止。
“我承认我输给你了,杰德爵士,但我的伤势没有严重到需要你帮助。”伊安冷冷的说,把剑挂在腰带上,她转身走过树丛,受惊的萤火虫飞了出来,围绕在她身旁。
对方的铠甲被一圈圈的光芒点亮,杰德骑士的心底浮起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但答案藏在脑海里始终无法出现,他收回手叹息道。
“好吧,达克罗德爵士。”
红骑士也许是不愿表示友好的那种人,尽管刚才的决斗他们是那样的愉快,但对方还是在战败后露出了冷淡的态度。
看见红骑士准备离开的举动,杰德犹豫了一会,叫住对方。
“达克罗德爵士,我也是来参加骑士比武的,我们正好同路呢。”
伊安听到杰德的话才想起来自己迷路了,她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脸,瞥见背后黑色盔甲的骑士,掩饰着窘迫回答道。“哼…你居然不知道举行比武的遗迹在什么地方吗?杰德爵士?”
“我知道的,达克罗德爵士,一起走吧?我想和你聊聊剑术方面的事情。”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伊安听得出对方话语里的诚意,她在自己惊喜的眼神暴露之前转头,暗自庆幸迷路的问题得到解决、
“emmm…随便你。”她矜持了一会才说。
杰德骑士高兴的追上伊安的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红骑士的回答总让杰德有种熟悉感,但他始终无法记起自己认识的人中,有喜欢用穿刺武器的,名叫达克罗德的人。
前往骑士比武举办地的路上,杰德从达克罗德爵士那获得了不少收获。
翡冷翠北方的郊外,在商人店铺的中间,一座古老的竞技场黑暗而沉重耸立在那里。杰德站在两个街区交叉的道路中间,看着红骑士逃跑般离去的背影,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说错话了,导致红骑士连教堂都不打算去就急着摆脱他,仿佛他成了一位爵士想要甩掉的麻烦。
希望对方不会忘记在决斗场上再打一场的约定,杰德看着红骑士远去的背影不禁这样想。
【安酱:被夸自己夸上天的人打趴下然后继续被夸是什么感受?(捂胸吐血)】
带着这个疑惑,他顺路参观了一下决斗场才找间旅馆住进去。杰德吹熄蜡烛,躺上并不柔软的床铺,一边期待着明天关于比武的事情一边进入了梦乡。
梦境总是同样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往下坠,什么时候失去思考的能力,甚至当他发觉自己身处一片深邃的蓝色中,也没能认出这是梦境。
冰冷挤压着肌肤和内脏,气泡刚离开鼻尖就往上逃。小石子的滚动声冲击着耳膜,杰德很清楚这种感觉,发丝会一缕缕的散开,像水草和丝绸轻抚在脸颊,全身都陷在这种致密而柔软的流体中,因为这里是水底。
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杰德看见头顶的水面仿佛琉璃穹顶,阳光成片的垂落,像一条条转动的纱帘,往下是水域更深的地方,连光都无法到达。
杰德注视黑暗的时候,发现了令他惊慌失措的景象。由废弃的教堂和木制十字架交错而形成的水下墓地,有个人影坠落着,她的上半身被阴影遮蔽,黑色的丝绸在水底延展开来,金属护手泛着淡蓝色,苍白的肤色在水底显得毫无生机。
尽管无法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杰德能认出那是谁,他在水里划动双手想追上坠入深水的影子,却只能徒劳的看着他与她的距离逐渐遥远,直到那片深邃的幽暗将她吞没。
不……!
杰德对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并不陌生。
当异教徒用她的朋友逼迫她自杀,那个时候的她选择了放弃生命,杰德没能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值得庆幸的是,她在最后一刻得到了帮助,但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孩子承受过那么多的伤痛和恶意,却始终没有放弃拯救他人的信念,她是这样的令人由衷的赞叹,却又为她总被命运戏弄而感到这样的悲伤。
我善良的朋友……他低声呼唤着那个名字。
我到底,该怎么……
“帮助你…?”杰德睁开双眼,看见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的右手直直伸向半空,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十分温暖,他看见手指的边缘泛着橘红色。
杰德把手靠在额头,放松的呼出一口气,他刚刚梦到了令人不安的景象,但很快他就认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揉了揉眼睛,他从床边拿起挂着剑的腰带,整理好凌乱的衣服,脱下手套走向放着水盆的桌子。
清洗双手和脸颊后,杰德重新戴上手套,看着鹿皮上残留的血渍,他想起那个红色的骑士。把一截粘盐的凝固树胶放进嘴里,边嚼着树胶边深思有关红骑士的事情。
杰德希望昨晚给对手造成的伤口不会留下影响,如果红骑士因为伤势落败,昨夜的约定也就失效了,这可真不是件好事。
杰德吐出嘴里嚼碎的树胶,用杯子里的清水漱口,捞起桌子上的头盔戴上。他决定先去决斗场报名,然后打听红骑士的消息。他必须查看红骑士的情况,如果伤势不太好,杰德可以提供治疗,这样就可以放心的参加骑士比武了。
【惊恐的安酱:且慢,告辞,再也不见!】
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的杰德骑士打开门,注意到斜对面的房间也打开了门,那身显眼的红色皮铠跳进双眼,他愉快的扬起眉毛,向对方打招呼。
“啊,早上好,达克罗德爵士!”
“……早啊…杰德爵士。”伊安瞪着黑色盔甲的骑士片刻,才不情愿的回答。
看到红骑士的反应,杰德感到困扰的皱起眉,对方似乎又产生了芥蒂。于是他走过去爽朗的说道。
“噢达克罗德爵士,我刚准备参加骑士比武就遇到了你,这真是个美妙的巧合啊!”
“呵呵…真是个巧合…”
“别这么见外嘛,达克罗德爵士,让我请你喝一杯?”
“呃,不用了,我、…哦对了我接到一位圣剑公爵的委托,喝酒的事情下次吧杰德爵士!?”杰德握住了伊安的手腕,她绷紧手臂上的肌肉,但秉持着不暴露身份的原则,她放松自己攥紧的拳头。
杰德趁机认真观察着红骑士,发现对方没有受过伤的样子,摆出攻击姿势的小动作十分灵敏,但他发现对方冷静的扬起头,放松了躯体。他松开手微笑道:“祝你武运亨通,达克罗德爵士!”
“感谢你的祝福,杰德爵士。”
看着红骑士匆忙离开的背影,杰德疑惑的挠了挠头盔,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让达克罗德爵士根本不想理会他。
他知道对方不过是找借口离开而已,一想到昨晚在湖边的决斗,和红骑士在剑术的较量上那么默契。昨晚和今天的巧遇,两件愉悦的事情凑在一起,明明是红骑士先发起挑战的,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他逃跑的借口那么熟练啊!?
杰德骑士在被红骑士抛下的失落中抵达决斗场,他报名参加了骑士比武,他忍不住认真的对待起自己初赛的对手,今天的阳光很刺眼,对手也故意用包铁的枪头将反光刺入目隙,他微微摇了摇头,视野上的光斑褪去的速度让他丝毫不觉得刺眼,目隙的边缘有红色掠过,他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整个会场的第十三层,有个一身红色皮铠的身影孤独的坐在那里。
拥挤的人群刻意在他身边形成空洞,红骑士的谣言真的影响这么大了。杰德不禁投去怜悯的目光,对方好像注意到了,伸出手比出俚语的手势。
这家伙,杰德在心底苦笑,号角声响起,他牵起缰绳,买来的最好的一匹战马发出嘶鸣。他抬起长枪,坐骑开始加速冲向对手。
他一眼就看出对面的攻击意图,在长枪交叉的瞬间他侧身挂在马鞍上,挥手横扫,他的枪击中了骑士的后背,盔甲落地的声音和随后的惨叫让杰德拉住缰绳,他无奈的跳下战马,边走边在头盔里叹息。
“啊……糟糕,我不想把对手伤这么严重的,红骑士会对我产生怎样的想法啊?”
伊安此刻的想法只有:这个人很危险啊!不禁祈祷至高神别让这个人晋级拉撒路日的14人决斗,不然她肯定会在罗兰面前被打趴下的,这样计划还怎么实行?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她希望的方向发展,伊安看见杰德骑士一路击败了所有对手,像吟游诗人高歌的英雄那般勇猛,她就感受一阵深深地绝望,更可恶的是艾列欧斯居然走下看台亲自宣布了杰德进入拉撒路日的名额。
“可恶啊,我回头找你算账,艾列欧斯!”伊安咬着自己的黑色披风低咒着,她拉起兜帽刚准备离开,就发现杰德骑士把战马放在决斗场边缘,往这边的看台阶梯上走。
伊安左右看了看正往外走的观众,发现右边有一个往下的入口,她站起来就匆忙的跑了过去。向下的阶梯吞噬了阳光,但内部依然有拱形窗提供光线,摸着粗粝的石头,伊安走出倾斜的阴影,走廊上的第五道门里正走出几位骑士,交谈着的人们注意到她突然安静下来。
伊安能认出这些人都跟中间的贵族骑士关系不错,那个一头棕色卷发的年轻人嫌恶的皱起眉,英俊的脸上有着高傲的表情,也有一丝丝的记恨。
“游魂节已经结束了,红骑士,你不该出现在神圣的决斗场。”
“小弗雷德老爷,虽然我只是乡下来的流浪骑士,但我确实有圣殿颁发的爵位奖章,”伊安把手臂交叉在胸口,指尖在右臂上敲动着,她在面甲里挑起眉:“我参加骑士比武的资格是受到认可的。”
弗雷德皱起眉,他走了几步站在伊安面前,身高刚好够低头俯视这位红色的骑士,他看向对方漆黑的目隙,居然连阳光都照不出双眼。
“我不信任你,在座的各位也没办法信任你,你的传言太诡异了,你的身份至今都是谜题。”他的双眼又黑又冷,说出自己的怀疑:“你难道不是来破坏这场比武的间谍吗?”
“这可真过分,我亲手斩杀过亡者,更是直面过混沌联盟的骑士团,你所说的可不是间谍能做到的事情!”伊安把手按在剑柄上,她的言语坚定而愤怒,让弗雷德身后的骑士们紧张的抓住自己的剑。
“如果你的说的是事实的话,无论是应对亡者和敌骑士,都要面对多个对手,”弗雷德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的情绪,他后退几步拔出佩剑,指向伊安。“那么,我和麦克爵士与罗伯特爵士来考验你的战斗能力!”
“真的要考验混战技巧的话,不如在拉撒路日再来决斗一番怎么样?”
弗雷德和伊安看向从第一道门走出来的骑士,他正拿掉手铠上粘上的干草,看起来是刚照顾完自己的马才过来的,他看向伊安和弗雷德,脸上露出令阳光都黯淡的笑容。
“还是说,我来和红骑士并肩作战更好呢?”
如果说杰德是一号危险人物的话,罗兰就是二号了!伊安不禁这样想,罗兰简直是在驻地被兰斯洛特带坏了,连他也会在日常练习中打伤对手,她都忍不住要为这些人的命运感到悲伤了。
“索拉尔团的罗兰,阁下的勇猛早就在决斗场流传,害怕你的人大概和害怕红骑士的人一样多吧?”弗雷德把佩剑插进剑鞘,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我并不在恐惧你们的人之中,只是不希望他们丧失晋级的机会而已,到时候我一定会带领他们击败你们,在圣安洁拉面前揭露你们的邪恶!”
“他以后会是个合格的领袖的。”
“emmm……如果他改掉那副死脑筋就更好了。”伊安不同意罗兰的想法。
“啊,那可真是难,我的团长也很固执呢!”罗兰抬手梳理着头发,脸上带着无奈又头痛的笑容。“说到伊安团长呐,最近她偷偷跑掉,只留封信给军师大人们还真是过分啊,女仆长也不见了,真是的,她们到哪里去了。”
“咳,那真是糟糕,”伊安心虚打量罗兰的表情,发现他脸上只有礼节性的微笑,不禁侥幸的认为对方没有怀疑自己。
“我对贝伊瑟斯女士了解的不多,很遗憾不能提供关于她行踪的消息。”
“没关系的红骑士,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呃…达克罗德。”
“没有姓氏?”
“格拉摩根领的人除了贵族,大部分人都没有姓氏。”
伊安觉得自己准备充足,完全可以应付罗兰的问话,她发现罗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踏出一步逼近过来,黑色盔甲发出哐当的响声,盔甲间隔露出的红色丝绸飘来玫瑰的香气,伊安注意到他肩甲的锁扣上面别着支玫瑰,在午后的光线中鲜艳的像是要化成一滩颜料。
“……ingteresting,您的谎言很完美,‘达克罗德’爵士。”
“不,我不是……我没有…”伊安随着他的脚步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墙上,她不知所措的看着罗兰,徒劳的摇着头,“罗兰爵士……呃嘎!?”
伊安被冰冷的盔甲压中身躯,忍不住发出了本来的声音,她看见他肩甲上的玫瑰掉了一片花瓣,顺着锁扣下的红色阳纹长带滑落,直到卡在胸甲与皮铠的间隙里。
“emmm……我猜的没错,你果然是位女性呀达克罗德爵士。”罗兰低沉的嗓音像晨曦中的薄雾,在伊安反抗之前抓住了她的双手按在墙上,他低下头,抵住她的面甲,让双眼对准那条漆黑的目隙,他能看到一点金属的反光和一双惊恐的眼睛。
“那、那也不是你对我这样冒犯的理由!”
“抱歉,但是您的反应真的是太有趣了,让我真想把您关进城堡里,我们会有很多时间来彼此了解。”
“不,我提议你最好现在就放开我,我们用剑增进一下了解吧,罗兰爵士!#”
伊安怀疑他认出自己了,但是她想不通的一点是罗兰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参加骑士比武的这半个月,她一直在避免接触到他,最接近的一次不过是隔着十几码看见他被贵族少女告白,对方甚至都没往她这边看过一眼。
更何况她戴着头盔,声音也经过伪装,居然刚见面就被识破了,她的内心充满不服的感觉。
“我也建议这场决斗加个赌约,达克罗德爵士,你输了就放下剑,做我的妻子。相反的,我输了就将我的所有权力和生命送给你!”
“请允许我拒绝这种赌约——!”
伊安觉得胜败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达克罗德爵士……!?”
就在伊安苦恼不已的时候,摆脱这种状况的机会走到了附近,她看向罗兰背后,杰德骑士的右手按住了剑柄。
“这位骑士,你现在所做的事情真是毫无荣誉,请放开达克罗德爵士进行公平的决斗。”
罗兰松开伊安,他偏头疑惑的看向她。
“你认识这个黑骑士?”
“咳,这是杰德骑士,”伊安瞪着杰德,压抑着怒气低吼:“谁要决斗了,这是不必要的误会!”
“emmm……游魂节的红骑士和黑骑士,怎么会出现两个这么合乎传说的人。”
【风评被害组合】
“这是误会,罗兰爵士!”
“这是误…咦你怎么知道他是罗兰?”伊安也想撇清自己跟谣言的关系,却发现杰德话里有问题。
“咳…您昨晚提过罗兰爵士的英勇,我也是根据您的话猜测的!”杰德尴尬的回答,他挠了挠头盔,无辜的偏头。
“没想到我在您心中的评价是这样的,我感到非常荣幸,达克罗德爵士。”罗兰惊喜的说,他握住伊安的手,俯身行了吻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