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梦。
蔚蓝天空上的白亮球体不断投下刺眼的光线与令人感到烦躁地温度,持续不停地烘烤着直至天际范围的大地。地面规则地分布着一栋栋和式风格的房屋,然而,房屋无一幸免地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只有位居边缘的几栋还保留部分原有个样貌,却显得摇摇欲坠,呈现出随时要崩塌的态势。
以悬浮在空中的她为中心向外分布,脚下的地面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上头没有任何物体,仿佛秋叶扫过的路面一般整洁,露出深褐色的泥土地面。
从她的这个位置向下俯视,依稀可以看见零星分布的黑色米粒大小的人影。她们无一匍匐在地面,一动不动,宛如正对位居高位的她俯首称臣。
她以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扫视过地面上的人影,缓缓地向下降落,轻轻地落在这块整洁的地面上。
晴朗的天空下,身穿一袭带有羽毛的漆黑色服装的她与周围的景色显得格格不入。她宛如黑色的死神一般,行走于横躺在地面的少女们之间,精致地朝着一名留有美丽金色头发的少女走去。一把通体漆黑的西洋长剑被握在她的手中,划过地面并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樱……”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不过这并没有停下她向前走去的步伐。
最后,站在匍匐在身前地面的金发少女面前,她高举起漆黑长剑,向下挥落。
突然,视野内闯进刺眼的白光,他下意识地遮住眼睛,缓缓起身并环顾周遭,充满陌生感的和式房间的景象呈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这是……)
渐渐地,因为刚睡醒而迷糊的头脑变得清醒,记忆中浮现的画面逐渐与面前的景象重叠。
“已经醒了吗,樱?”
房间内突然出现的声音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一位脸上挂着和蔼笑容的黑发女性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对于面前出现的女性,他并未感到惊讶。毕竟,自己曾经在这个地方见到过对方几次。
缓缓转过身,在布垫上安稳坐下后,他的视线再次与她相交,随即有转向一旁,显得有些躲闪。对于少年这般有趣的反应,少女掩嘴偷偷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起伏着。
“这是有趣的表现呢,樱?没想到三年没见,他已经【成长】成这个样子了呢,呵呵……”
“有趣吗……”
少年瞪了对方一眼,不满道。
“当然很有趣啦,一想到从前的你,与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你进行比较,就能看到很多有趣的【改变】哦,虽然你看不到就是了。不过,这一切都被姐姐我看在眼里,所以不用担心!”
重重地顿了一下,少女【极其认真】地对坐在身前的少年竖起大拇指并继续说道:
“姐姐我会记录你所有的【过去】的。”
“.…..这样的记录有什么用处吗?”
伴随着无力地叹息,少年带有些许悲凉情感在中的话语传入少女的耳中,令她为之一怔,随即,脸上的笑意迅速消散,她浮现出惬意的表情,深情地望向坐在前方的少年。
少女的名字叫作三水镜,少年的名字为三水樱井,他们是姐弟。
虽然如此,樱井的记忆中却没有一点关于镜的画面。现在隔着矮桌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只是【理论上的姐姐】,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情感,她对于樱井来说只是一个虚构的存在。即使她曾经是自己的姐姐,关于她的记忆与感情却连同她本人的消失而一同从樱井的脑海中被抹去。
沉默的氛围在两人之间盘绕,维持了漫长的一段时间。
“对不起,樱井,又做那个噩梦了吧?”
他抬起视线,向前望去,写在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为什么你会知道的?】
镜耸了耸肩,苦笑道:
“因为,过去的我看到了现在的樱井。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要脸,但是,对不起,樱井,你会变成都是我的缘故。”
站在遥远的过去的她看到了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却无力将之改变。
不对,确切来说,现在所发生的全部事情正是她一手导致的,无论是让那个可爱后背身负诅咒并背上对已逝同伴的愧疚感还是令朋友的妹妹绝望并变成现在的样子,亦或者是将自己的弟弟亲手推入深渊…….
因为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对于镜来说,那是非常崇高地理想。如果能够实现那个的话,将会有很多人得到救赎。但是,实现奇迹的前提便是牺牲现在的她们,将她们卷入这场自己制定的计划之中,推动时间的齿轮向着那虚幻遥远的未来转去。
然而,对于自己对她们所做的一切的伤害,最终只能以【对不起】来聊以安慰。
即使是镜自身也觉得这么简单的话语是不行的吧。
(呵呵,我真是无可救药的人,明明那个时候已经下定决心了……)她独自在心中自嘲道。
即使明知道会有所牺牲,真正到了要将这份因为牺牲所产生的负罪感承当的时候,一个人的她却又变得有些畏缩,并产生了停止这一切的天真想法。
“道歉的话语还是不用了。”
听进樱井显得有些冰冷的话语,镜抽身离开了过去的回忆。
“不是,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情耶……”
“那真是抱歉啊,现在的我对你的道歉没有任何感觉。”
语毕,少年缓缓起身,直直地站立起来,镜只能仰望对方变得有些坚毅的脸庞,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新奇。
“我的过去并不是你能够随便改写的存在,现在终究是我的选择所导致的选择,与你的决定没有关系。”
当原本存在于自己生活中的重要之人突然被从中抽离,其未来便是现在樱现在的自己。
不知从那一天开始,突然对这个世界的想法变得消极,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也失去了意义的他开始变得懒散起来,最后成为别人眼中【自暴自弃的人】。
如果说导致自己现在状况的原因完全不受镜的影响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自己所做的事情以及现在所处的状况仍然是自己的选择,这一点依旧没有改变。
而且,即使她道歉,已经发生的过去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反而会令浑浑噩噩生活至今的樱井心中产生一种莫名地对自己的厌恶感。
那段被称为人生灰色的时期中,他对自己态度和现在差不多。即便如此,心中也没有产生想要改变那个事实的想法。即使曾产生这样的想法,它们也立刻消失不见,并未对他的未来产生一星半点的影响。
但是,最为重要的并非这些。
所以——
“如果有一天我取回记忆与感情的话,那个时候再原谅你吧。”
背对着镜留下这些话语,他推开拉门,向室外走去。
房间内的镜望着少年逐渐消去的背影,俏脸上浮现一抹淡淡地笑容。
“啊啊啊……真是的,明明我才是姐姐才对,总感觉……是不是正直叛逆期了?”
房间的少女仰面躺在地板上,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