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星夜发生争吵了,这是他们相遇以来的第一次。
原因十分简单,星夜打算趁着人群往外跑的时候,向人群的反方向,也就是地下监狱(修正)的里面跑去。这样的话,她可以逐一识别每个人的长相,倾听隐藏在其中的声音,借此找到幼年的无月。
但是,女人认为这太危险了,星夜逆着人流而上,这无疑是自掘坟墓。如果发生踩踏事件,不,现在大概也有人被踩在无数人的脚下,在不断痛苦地呻吟与哀求下死去。星夜那么做的话,肯定连声音还没有发出就没掉了。
她像一片柳叶,在强势的洪水面前柔弱的不堪一击。所以女人抓住她得手,不让她去。
星夜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无月,这个目的女人也知道。但是,任凭星夜怎么劝说、哀求,女人还是不肯放手。
这样的感觉非常熟悉、怀念,以前和母亲吵架的时候也是这样。星夜坚持自己的想法,母亲有她的道理以及作为大人无法退让的威严。所以,每次星夜和母亲的吵架都是让她深刻记住的回忆,就像现在。
但是,星夜不是女人的女儿,女人也不是星夜的母亲,双方内心都清楚这一点。
如果使用魔法之力,即便是女人自以为豪的腕力,在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面前仍弱小的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星夜没有这么做,她甚至没有告诉女人自己的秘密。为什么要一直隐藏着呢,星夜不清楚,因为在变成魔法少女之前她就是一个人居住了,所以并不是很了解其他拥有家人的魔法少女的心情。
但是,硬要说的话,就是不希望女人担心吧。尽管她在做的事情快要令女人连续紧张数天的心快要碎掉了。星夜感觉自己是个坏孩子,对女人很愧疚。
“对不起,阿姨,我必须要找到无月。所以,请放我走。”星夜继续央求道。
“无论如何都要那么做吗?”
女人看了一眼栅栏外的人,人流量变得缓慢了一些,但人数还是挤满了狭窄的过道。而且,人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地牢深处涌出来。
女人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星夜,就像她无法阻止儿子一样。
自从儿子离开家后,她再也没有收到关于儿子的消息,也没有来自他的信封。儿子或许还活着,健康、精神地活着,比在家里过的还要好,女人偶尔会这么想。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有着另一个与前者截然相反的答案。女人用门扉、铁链将它锁了起来,故意忽视它,却时而会想起那个答案。
儿子离开的时候,女人像现在这样抓住他的手柄央求他留下。但是,最后儿子强行拉开了她得手,儿子的力气远比女人要更强,女人无法阻止。丈夫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阻止吧。只是,儿子走的时候他一直从窗户盯着儿子看,似乎在想些什么,女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她也这么想。
星夜不像儿子那样,只要女人抓住她不放,她或许就会一直待在自己的旁边。
但是——
“没事的,阿姨,我肯定会回来的。回到那里,然后一起吃晚饭吧。”
阿姨的制作的晚饭很好吃,虽然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但里面放了一种特殊的香辛料,星夜曾以为无法再次尝到的味道。
女人开始犹豫,她低着头,高大的身影看上去变小了许多。星夜将她得手叠在女人的手上,两人的温度重合在了一起。
女人下定了决心般,抬起头,眼眶有些湿润,眼神充满复杂的情绪,看着星夜。
“答应我,绝对要回来啊。”
“嗯。”
星夜重重地点了下头,女人放开了手。星夜跑到过道上,挤进人群中。在慌乱的人群变身,没有人注意到她。星夜逆流而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举起一只手。女人看到了人群中的那只手,掩嘴笑了,眼泪流了下来。
在拥挤的人群中前行,仿佛是在湍急的河流之中逆流而上。如果不是变身后的状态,星夜或许真的会和女人所说的那样,进去不到十秒就会成为地砖的一部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人流量开始减少。在那之后,星夜和人群分开来了。星夜停了下来,放开自由地深呼吸,张开双手感受足够广阔的空间。休息一会儿后,星夜继续往地牢的深处跑去。
在刚才的人群中,星夜没有找到无月。她飞快地跑过一个又一个牢房,谁都不在。普通来讲,没有人会继续留在这里。星夜感到遗憾并有些焦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这种状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周围变得很安静,安静地让星夜快要忍不住大喊。
跑遍了整个地牢,星夜最后依然是一无所获。
“现在只能返回地上,和阿姨回合了。”
老实说,正如阿姨担心自己那样,星夜也担心她是否会在拥挤的流动人群中受伤。
她一刻不停地往出口跑去。很快,她抵达了进来时的那个入口,兼作出口。
阿姨大概在入口处等待着自己,星夜不禁这么想。没有任何根据,只是直觉这么告诉她。
虽然没能找到无月,但能够继续和阿姨一起生活,这让她心情变得明朗起来。
跑过阴暗的过道,穿过光芒和黑暗的分界线——那道门后,星夜突然摔倒了。她被什么绊了一跤,因为脑内在想着其它事情,所以没有注意脚下。
“疼疼.....”
星夜用手支撑起身体,但她感觉自己的手似乎沾上了什么粘稠的液体,像是可可溶液。
但是,不是,空气中飘散的不是可可的香味,是充满铁锈和腥味的某种东西,星夜感到一阵干呕,胃里的东西都快要被吐出来了,尽管她这几天几乎没有吃东西。
睁开眼睛,看向前方。星夜看到了一层红色的雾,从未见过的景象。那不是奇幻与美丽的自然之画,而是充满地狱色彩的实景。地面被人的身体所铺满,形成了一层新的地板。红色的液体流的到处都是,将路面剩下来的空隙给填满,周围房子的墙壁上也有红色的绘画。
“诶,发生了什么?”
这幅景象,星夜曾在哪里看见过。但是,她却回想不起来。脑袋像是断线了般无法思考,但是,本能驱使她站起来,向前走,寻找什么。
很快,她看到了要找的东西。被压在其他人的身体下,阿姨倒在红色的路面上。最后,她看着地牢的入口,并伸出手.....
星夜感觉全身的力气用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阿姨的面前。
这个场景,她似乎在哪里看见过。
似乎是,在一个雨天,她跪倒在路边,眼前是一辆撞毁的汽车.....
“嗯?还有其他生存下来的人吗?”
星夜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但并不是能够让她安心或从这个悲伤稍稍恢复的声音,是充满绝望的声音。
一个人向她走了过来,那个人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袍,带着兜帽,脸庞隐藏在帽子下方,但星夜还是看到他的长相。
“马洛夫......”
“嗯.....你不是普通人,对吧?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肯定是魔法少女对吧?你在这里做什么?”
马洛夫等了很久,但周围只有寂静的空气,以及他一个人的声音。
“好吧,不管情况如何,请你在这个地方死去,好吗?”
虽然是询问,但马洛夫在得到星夜的回答之前就已经抬起手。
在最后,意识失去之前,星夜看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她站在马洛夫的身后不远处,背对着她,那个背影,星夜曾见过一次。
对了,好像是......
痛苦只有不到零点一秒的瞬间,星夜的意识再次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