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脸庞血肉模糊,手脚以怪异的形状扭曲,身上还扎着车体破碎后的零件,这样惨烈伤势,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活不下来。
但此时此刻,应该躺在停尸间的家伙,却从墙角站起来,迈着令人难受的别扭步伐,走向李牧。
“看……见了?没看……见?”
被撕掉一半下巴的嘴里,重复着恶意满满的询问,落在眼眶外面的仅剩眼睛拉扯后方视神经,像是蜗牛的触角,紧紧盯着李牧。
李牧从中读出了贪婪的食欲——这个怨灵想要吃了自己。
他明确感受到了这一点。
“看得……见?看不……见?”
出租房卧室空间并不大,怨灵只是迈了几步就来到李牧身前。
伸出眼眶的眼睛来回游移,有好几次,几乎要触碰到装作看不见的李牧。
“看得……见?看……不见?无所谓……吃了吧……”
没有得到反馈,晃荡独眼中浮现疑惑,但转眼就被贪婪取代。
怨灵张开大嘴,一点点伸向李牧脖子。
看着怨灵的大嘴逐渐接近,李牧表情仍旧没有变化,就像真的没有看见怨灵。
暗地里,他已经摸紧拳头。
直面如此怪物,李牧本以为自己会惊恐尖叫,像是恐怖片里的普通人一样手足无措,但事实上,面对这生死间的大恐怖,他心情却超乎想象的平静。
甚至有点想笑。
是极度的恐惧让他超脱了凡人的理智?亦或者那已经模糊的连续噩梦扭曲了他的灵魂?
李牧不知道。
心中压抑了无数负面情绪的李牧,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打爆这个想吃自己的杂种!
突然伸出手,李牧面无表情抓住怨灵,在自己身前来回乱晃的眼球。
真的抓住了!
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挣扎的眼球,心中大定的李牧,表情逐渐和善——他要让这个鳖孙清楚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看到了……看到了!你……果然看到了!”
独眼中浮现惊喜,怨灵兴奋长大嘴巴啃向李牧,但下一刻它的惊喜就变为茫然。
眼前这个食物身上,不仅没有散发出美味的恐惧气息,甚至转而抓住机会,一拳将它撂倒!
他竟然敢打鬼!
而且这只是开始。
“被人甩了就已经够倒霉,之后还要做噩梦,然后你这家伙要冒出来吓唬人,我都装作看不见你……真当我一点脾气没有是吧?”
压抑到报点的情绪化为怒火,从心底爆裂涌上大脑,李牧飞身一跃,骑在想要吞吃自己的怨灵身上,咬牙忍住它挣扎起来仿若野猪的力量,照它脑袋疯狂输出。
“……食物……吼!!”
眼眶外仅剩的眼睛充满怨毒,断裂的扭曲手臂挣扎看掐向李牧脖颈。
“食你妹!”知道如果让怨灵挣脱束缚,自己绝对会死得极惨,李牧避过手掌,怒吼着再次挥动拳头“给我去死——!”
一拳将它仅剩眼睛打爆,李牧趁着它哀嚎时,继续加快自己拳头输出,像捶年糕一样疯狂捶打。
他已经豁出一切,不成功便成仁!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呜嗷……吃……”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嗷………跑…”
“贫弱贫弱贫弱贫弱——!”
“呜呜……”
怨灵的咆哮从不敢置信,变成惊恐慌张。
在怨灵吃掉几个人的经历中,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跟这莽夫一样的家伙。
作为最低等级的诡异存在,只是一个怨灵的它,首先要撬动人的恐惧心,才能趁虚而入更加轻易的捕猎。
但它就没在这个疯狂欧拉自己的家伙身上,察觉到哪怕一点恐惧。
属于鬼怪的力量废了大半,疯狂地挣扎在一双铁拳下也是愈发无力——怨灵感到了死亡的临近。
它哀嚎祈求殴打自己的施暴者停下,但已经沉浸在愤怒中的李牧,就像怨灵以前所做的那样,对于哀嚎无动于衷。
终于,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曾经在车祸中畸形扭曲的头骨,在李牧的无限连击下,彻底破碎。
就像终于打开某个开关,大量黑色雾气从碎裂的头颅内部溢出,怨灵整个身体像是失去水分的植物,开始干枯碎裂、分崩离析。
几次眨眼功夫,就裂成大小不一的碎块。
确认怨灵躯体化为烟雾,心里也不再有被猎食者盯上的恶寒,李牧松了口气,跌坐在地板上。
呆望着在空气中徐徐飘散的黑气,李牧神色恍惚。
昏沉了许久,李牧才在窗外汽车喇叭下,重新恢复清醒。
他低头打量自己发青受伤,已经快要没有知觉的手掌,摇头苦笑。
“这叫什么事……噩梦之后是怨灵袭击?待会是不是还要出现奥特曼打小怪兽?饶了我吧……祸不单行也没有这么用的吧?”
放松身体躺倒在地板上,心头暴虐怒火已经被劫后余生庆幸取代,卸掉心里一口气的李牧,只觉得浑身都疼。
“明天我怕不是要浑身拉伤……不能趴在地上。”
已经很惨了,我可不想再着凉感冒。
踉跄着将房间内所有灯全部打开,李牧从自己买回来的开光纪念品里,挑出卖相最好的辟邪桃木剑,披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房间四周。
刚才过于刺激的经历,让他一点睡意都没有,在不清楚会不会再蹦出一个冤魂怪物的前提下,他暂时是无法入睡了。
他要守着太阳升起。
二十分钟过去。
“呼……呼噜……呼……”
盘腿坐在床上的李牧头颅低垂,嘴角一滴晶莹的哈喇子跌落床板。
心中想的好,但长时间的精神焦虑,还有刚才接连不断的挥拳,早已榨干了他的精神和体力。
李牧在床上只支撑了不到十几分钟,就陷入沉睡。
终于有了一个好觉的李牧,嘴角上扬带着笑容,如同初生的婴儿。
与此同时,房间内被打碎冤魂产生的黑色雾气,悄然透过李牧的皮肤和口鼻,渗入他的身体。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