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以往也就半分钟,怎么今天就…”
边说着,我低下头看了眼手上的电子手表,才发现不知何时电子表已经失灵了,水墨屏上的数字疯狂的跳动着,忽高忽低忽大忽小,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一般;我叹了口气,暗想着便宜货就是不靠谱,然后便上滑解锁手机,可没想到手机滑开后却是一圈又一圈的乱码。
“好吧好吧好吧,手机也坏了…”
我悲叹着,然后扭头看向身边少女。
“那个,小雪,你有没有……”
我扭头看向身旁荧光绿色猫耳兜帽卫衣少女,却发现她的眼神正直勾勾的盯着我闪光灯照射的地方;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走廊右侧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面漆黑中夹杂着苍黄的墙壁,墙面布满了蛛网,如同黑色面纱下的苍老妇人一般。我看向左侧的墙面,也是如此。
墙,怎么是黑的?这学校没有深色墙壁啊?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打算凑近一探究竟,却刚迈出第一步就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如踩在了腐朽的松木地板上一般,我被吓到一抬脚,才发现那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也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的木质地板,轻轻一踩,似乎很不稳固的样子。
黑的,黑焦黑焦的,和墙一样,如同被大火舔舐过一般。
我看向身边的雪华,她也看向我,两人都看的出彼此眼里的疑惑。
半晌,我才鼓起勇气开口:
“这所学校里,发生过火灾吗?小雪?”
雪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所学校里的确发生过火灾,不过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就这我们教学楼右边相邻一栋半木质楼,半木质楼还连接着行政楼,两栋楼的走廊还与我们教学楼相连…可是…”
雪华边说着,边轻手轻脚的走到右侧被烧糊的墙壁面前;她伸出手指,轻轻刮蹭下来一大块黑灰,接着她将黑灰放在唇边轻轻吹飞,然后转过头看着我开口,她的声音被弥漫在走廊无边的黑暗模糊着:
“可是,那两栋楼发生火灾之后就成了危房,早就被拆除了啊,现在就剩下没被火焰蔓延的教学楼,也就是我们那栋教学楼,除此之外的行政楼和半木质教学楼早就被拆除了…”
“而且我们的教学楼被火焰沾染的地方都重新装修过的,根本没有燃烧过的痕迹,而且我们的教学楼清一色的大理石地板,不可能有这种木制地板,雏。”
我听了雪华的一席话感觉如坠冰窟,一股寒彻心扉的凉意直冲天灵盖:
“那…那我们现在在哪里?还有,那场火灾有人伤亡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雪华苦恼的摇摇头。
“那场火灾发生时,教学楼里两个班级正在上晚自习,陪同他们的还有行政楼的两位老师……火势蔓延的很迅速,待到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走不脱了……一共烧死了四十名学生,两名老师,还有两名学生失踪…对了,还搭上了一条赶过来救火的保安的命。”
“说实在的,雏,我有些害怕…”
雪华那平时惹人怜爱的淡紫色瞳里此刻笼罩了一层惧意,或许是因为太过阴冷的缘故吧,她抖了抖肩膀,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大喷嚏,我见状忙将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披在她肩膀上,然后一把将她抱住:
“暖和些了吗?小雪?”
“谢谢雏——不过我们还是快走吧,尽管不知道这儿是哪儿,但这里还是给我一股不好的感觉…”
雪华伸出手,在无边的黑暗中晃了晃,就好像要触摸什么东西一般,她看着前方,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些什么……约莫半分钟后,她喃喃道:
“雏,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啊?”
我不解的看着一旁忽然安静的少女。
“声音,脚步的声音…好像有人在上楼…”'
“是吗?我怎么听不见?”
我侧耳细听,可还是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仔细听,雏——他在上楼!”
雪华突然激动起来,我只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咔哒…
咔哒…
听起来,的确像是脚步踏在楼梯上。
咔哒…
咔哒…
极度有规律却显得柔软的声音撞击着地面,似午夜嘶哑悲鸣的丧钟,也似一柄重锤叩击着少年少女的心房,那个人的确正在上楼,如果说那家伙正在上楼的话上楼的话。
有人吗?难道是学校巡夜的保安?我想。
咔哒…
咔哒…
旁边的雪华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略显惊慌失措的说:
“听,雏。它上来了!”
咔哒…
咔哒…
…………
一片静默,只留走廊里的二人面面相觑。
刚刚还有规律的脚步声此刻已经戛然而止,显然身处在静谧里黑暗的那人已经停止走动。
它是上来了?还是下去了?我内心不由得生出这样一个问题:
“小雪,你说…它是在上楼?还是下楼?”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无论它是上楼还是下楼,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好的事情…那个好像正在上楼的家伙让我有股不好的预感。”
雪华顿了一下,然后补充着:
“女孩子的直觉——我们先向前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楼梯口什么的;如果我没听错,那个声音应该在后面…呆在这里给我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觉,雏。”
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后面的那个脚步声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但潜意识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当务之急是前进然后寻找下楼的楼梯口才对,我努力将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赶出,然后拉着雪华的手慢慢行走在走廊里。
这处走廊里的黑暗似厚厚的幕布,也像牛奶般的浓雾,即使闪光灯的功率调制最大,也仅仅照亮前方约莫二米。
就好像是什么东西,一边在黑暗中嗤笑着二人,一边偷偷吞噬光线一样。
“关于那场大火,你还知道些什么吗?小雪?”
难以言喻的沉重黑暗里,两人一边打着手机的闪光灯,一边压低声音快步走着,一边四处寻找着楼梯口在哪儿,往日看起来再也平常不过的学校此刻却处处潜伏着阴森肃杀之意,如同一只埋伏在无边黑暗中巨兽一般,只待二人踏入陷阱便张开血盆大口将其吞入腹中。
“今天是几月几号?雏。”
牵着我手的女孩子忽然没来头的问了一句。
“今天…好像是十二月七号…”
我努力回想着今天是几月几号,对于学生而言,周的意义远大于月和年,所以在很早以前我便用“本周是星期几”这种记法替代“今天是几月几日”所以回想起今天是几号时不免感觉有些吃力,好在在手机坏掉之前曾经查看过,所以才模模糊糊的说出了今天是几号。
“这和大火有什么关系吗?小雪?”
“现在几点了,雏?”
出乎意料的是,雪华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追问着。我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不确定的回了一句。
“在教室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显示的是19:00,之后我的手表和手机就坏掉了;按照猜测,现在至少应该19:13了吧…”
在不确定时间的情况下至少将时间精确至个位分,才是杀手的良好时间观念;这是芙蕾德莉卡教给我的第一课——杀手的时间管理法。
雪华听见我的话,忽然停住不走就那么站在那里,黑暗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不解得望着他,而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我慢慢开口:
“那场大火,就发生在七年前的十二月七号,并且据事后调查,大火开始于十二月七号的十九点整,雏。”
边说着,雪华边举起手腕,示意我仔细看;我将手机闪光灯打在她的手腕上,手腕上是一枚银色腕表,表盘上的指针赫然指向19:00!
雪华朝我露出了苦涩的笑了一下,现在无论是我和她,都知道事情大发了。
雪华手表计时方式分为普通的发条机械计时和卫星计时两种,即使发条机械损坏失灵了,只要不是在地下,那么就可以通过卫星的电磁波自动修正时间;这种用于在极端环境下仍能正常使用的手表故障率约为亿分之一,并且其机械装置在万米水压下仍然可以正常使用,内置的小型氢电池与四十八颗卫星的覆盖率,能保证其即使在炎沙寒极这样的极端环境下,也能获得准确时间,除非时间已经停止,指针才会停滞不前。
我不认为雪华和我是那亿万分之一的手表损坏者,但无论此手表究竟有没有损坏,反正在这栋似乎早已不存在的建筑中,“空间”的概念已经被最大限度弱化,而唯一有用的“时间”也已经完全失联。后面还有一个不知敌友的家伙,现在的情况真是无法可想了。
“要不原路返回吧…反正后面的家伙仅仅是让我们觉得奇怪而已,说不定可能是学校的保安呢?也可能是大晚上和我们一样的学生。”
我提议道。
走在前面的雪华忽然又停下了脚步,然后将食指放在唇边,转头幽幽开口:
“嘘~仔细听;雏,又是奇怪的声音。”
沙沙…沙沙…
好像是金属物品在地上被拖拽的声音。
咔哒…咔哒…
一股阴冷的残风轻拂二人面颊。静谧而又诡异的黑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脚步声与嘶啦声交响齐鸣,似乎是有人正拖着刮蹭着地面的金属物品慢慢向我们走来…究竟是谁呢?在如墨一般暗黑的夜里,在一栋早就应该消失的教学楼里,在一处连卫星信号都到达不了的环境里,我不知道,我也希望我和雪华永远也不用知道。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小雪。”
我拉了拉领口的风衣,掐灭了手机的闪光灯,压低了声音;为了不被似乎就在身后的那个家伙发现,现在我和雪华必须适应黑暗了。
温暖的触感重新回到我手上,雪华重新牵上了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当她听到我的问题时明显顿了一下:
“我只能告诉你……芙蕾德莉卡他们不相信,雏。”
说完,雪华严肃认真起来,走廊里:
“我感觉我们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上好长一段时间了,雏!我们不能一直摸着墙壁在黑暗中找路,一会儿等那个声音消失后我们得重新打开手机闪光灯,人的眼睛大概会花两秒的时间去适应闪光灯的光线…”
雪华看了看背后,压了压声音,继续道:
“那时候,就是我们拿出百分之二百警惕的时候…”
警惕?警惕什么?后面那不知敌友的家伙…还是前面黑暗中隐藏的未知?
“别看我表面上这么冷静…其实大脑也因为恐惧几乎快要无法思考了。对于当前的情况,你有什么想法吗?雏。”
我压低了声音说:
“现在无非只有三个办法了…第一个,继续向前走,但这条走廊太怪了,走了半天我们连扇门都没有见到,谁也不知道向前走是危险还是希望。”
“第二个就是寄希望于后面的那家伙不是坏人,我们向后原路返回,寻求后面那家伙的帮助…但我不认为大半夜的拖着金属制品在学校胡乱晃的是好人——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人,更何况在这个极度怪异的环境。”
“第三个就是等,找个安全的地方继续等着,等到第二天早上。等到学校人多的时候,等到我们能向别人求救的时候。只是…”
我忽然想到了两人的手表一个失灵,一个则停止在了19:00。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与此同时出现的则是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你认为时间会停止吗?小雪。”
黑暗模糊了我的视野,我看不见雪华此刻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她停下来思考了好一阵子,然后扭头看向我回答说:
“你对时间的理解是什么?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