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绪在历史长河中飘出很远,看着本来荒芜的废墟在我的眼前一步步倒退会原来的样子,阶梯上的青苔消退了,石板重新放置到天花板上,广场上,那些印加人的身影再度穿梭着,但我却无法说话,也不能触碰,这一切就仿佛VR电影一般。
终于,电影被按下了播放键,倒带结束。
我不知道我回到了哪一年,那些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印加人重新聚集在大理石铺成的广场上,午夜时分,广场上点亮的篝火与火把将半个天空映衬得如白昼一般。
人群熙熙攘攘,虽然印加人的语言早已无人使用,那些句子却在我的内心深处被某个声音翻译成了我能听懂的语言,我听到诸如“冒着火的木棒”“白色的人骑着怪物”之类的语句,本能之下,我想起了几百年前那场灭亡了印加人的战争,从未见过火枪和马匹的印加人与西班牙人,两个文明的交锋。
顺着广场向金字塔看去,一排排手持黑曜石斧头和用羽毛与绳索编织成的盾牌的印加士兵恭恭敬敬的守卫在阶梯的两侧,他们单薄的盔甲显然无法抵御任何来自刀剑火枪的攻击,但我惊讶的发现,他们用血混合粘性物质涂抹在身上形成的纹身发出淡淡的红光,我猜测那些纹身一定也有某些魔法效果。
从对魔法闻所未闻到接受,我只花了一个梦境的时间。
在金字塔顶部的庙宇中,一群祭司模样的人正在浓浓的烟雾中跳着某种原始舞蹈,几乎每个民族都有着远古时期用舞蹈与神灵沟通的传说,在他们舞蹈的中央,庙宇的石桌上,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被绑在那儿。
我的视线拨开了阵阵浓雾,在庙宇的中间,我果然发现了刚刚触碰过的圆盘。
但那圆盘却远不如我发现它时那样,发出钻石般耀眼的光芒,而且看起来,这圆盘也没法在半空中浮起来——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忽然感觉到自己似乎对魔法有着天生的敏感性,比如说在外人看起来也许没什么不同的两个时期的圆盘,我一眼就能看出它是否蕴含着魔法,而那些列队在金字塔阶梯两侧的士兵也一样。
不过,随着那些巫师的舞蹈的进行,我发现他们的动作愈发疯癫起来,四肢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面具下的眼神显露出凶光,而与此同时,那圆盘的光芒却逐渐亮了起来,就像充电一般,我看见圆盘一点点从石桌上浮起,在半空中显示出神圣的光泽。
突然,一名领头巫师结束了他的舞蹈,其他祭司也迅速停下,恭敬的站在一旁,领头的巫师从腰间抽出一把黑曜石短刀,麻利的刺向躺在石桌上的人的胸口,血从伤口中喷溅出来,令人惊奇的是,鲜血并没有从石桌上流下来,而是被圆盘吸引了过去。
鲜血就这样,如同被吸入无底黑洞般,在接触到圆盘后就消失了,但镶嵌在圆盘中间宝石的光泽却丝毫不被浑浊的血污所影响。
当那人的皮囊瘪下去,再没有鲜血从身体内被吸出来时,圆盘与我看到的便有些相似了,但光泽的亮丽程度却也还远远比不上,这不禁令我不寒而栗,那圆盘是否还吸收了成百上千人的鲜血?
台阶下的人群突然整整齐齐的分列在两旁,将广场让出一条中间的路,一名高大的身穿艳丽服饰的人——看起来像是精英战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阶梯上的战士见状也匍匐了下来,嘴里还高喊着类似于“太阳王阿卡普”的词语。
当阿卡普走到金字塔顶部时,祭司们也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将那圆盘交到了他的手中,当他把圆盘挂到中间时,VR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的思绪继续在时间长河中旅行着,并且灵魂也不再位于这个遗迹,而是被拉到了很远的地方,我看到阿卡普乘船从岛屿上回到了印加王国,召集起了庞大的军队,各个王国纷纷群起响应,我还看到,那些死去的印加战士的灵魂没有就此离去,而是被圆盘吸引,最终也被圆盘吸纳进去,发出亡灵的尖啸声。
也许那圆盘,就是灵魂监狱一样的地方,为此,在后来,我给圆盘起了个名字:库马纳,意思是无法逃脱的诅咒。
利用那圆盘,死去印加战士的灵魂被一次又一次的吸入,释放,而那些战士的尸体也从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再度爬起,对着西班牙人组成的大方针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我看到,由于惧怕和对方永远不会缺少人手的作战方式,西班牙人被打的一退再退,当西班牙人最终退守到他们安营扎寨的海岸上时,三百余人的部队和不计其数的印加部队之间,一场大战正在酝酿。
此时的西班牙人已经如同残兵败将了,仅剩的三百余人只能依靠求生的本能在海滩上挣扎着组成他们演练过无数次的西班牙大方阵,而背后的船只也只能提供极为有限的火力掩护。
然而,锋利的长戟和大剑,坚固的铁制铠甲,威力巨大的火枪和具装骑兵还是让印加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第一阵印加人冲到阵前时,他们往往会受到长戟与火枪的双重夹击,在枪阵中无处可逃,有幸突破的印加战士,往往会被手持大剑的精锐西班牙士兵给拦截下来,黑曜石战斧对那厚重的铠甲只能起很少的作用,而第二阵的印加人则面临着被骑兵突击和来自船只上的火炮炮击的境地,不是被骑兵踩死砍死,就是被火炮炸成了几段。
然而,杀死再多的印加人都是徒劳,在库马纳圆盘的作用下,印加人的冲击一次比一次凶狠,那些被炸成几段的,甚至爬行着向西班牙的方阵发起冲击,疲惫感与恐惧感袭上西班牙士兵的心头,阵型被打开的缺口正一点点扩大。
我仿佛能感觉到库马纳圆盘是如何的兴奋,有那么多的灵魂可以吞噬,我转而来到阿卡普所驻扎的营寨内,但营寨内的氛围却很奇怪。
在营寨中,阿卡普仿佛正在进行某种仪式,而那圆盘就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无数的灵魂被牵引到此处,以至于整个帐篷的温度低的如同在冰窟中一般。但阿卡普的脸上,细密的汗珠还是如雨一般顺着脸庞滴下。
我隐约能猜到,这是某种压制库马纳圆盘的仪式,或者说,只有压制了库马纳圆盘,那些复生的印加战士才可能顺着阿卡普的意思行动。
但吞噬了如此庞大的灵魂群,库马纳圆盘的魔力如几何增长般扩大,现在每个灵魂被吸纳进去,阿卡普就会痛苦的发出呻吟。
营帐外,祭司们也跳起了祭礼舞蹈,支撑着阿卡普对库马纳圆盘的压制,他们同样露出痛苦的神色。
突然,随着更多的灵魂被吸纳进库马纳圆盘,其中一名祭司发出痛苦的尖叫声,血液从他的双眼中渗透了出来,他掩面大喊着,“脑袋要炸裂了,脑袋要炸裂了!”
几名护卫急匆匆的跑上前来作势要将他拖走,可突然只听一声闷响,仿佛他的脑浆真的炸裂了一般,祭司停止了尖叫,脸庞迅速失去了血色。而灵魂,自然也同样被吸纳入了库马纳圆盘中。
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又有好几个祭司因为突然增大的压力而尖叫起来,我知道,仪式失败了,兵败如山倒。
阿卡普也因为剧烈的精神消耗昏倒在地上,而战场上,印加人的冲击阵线正发生崩溃。
那些被压制的灵魂在阿卡普晕倒后完全解放了**,复生印加战士不再是旁人坚实的后盾,他们突然对其他活着的印加人猛扑过去,野兽一般的撕咬着生肉。本来就难以维持的印加战士迅速崩溃了,如潮水一般向森林深处逃窜。
西班牙人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时间竟全部放弃了他们的阵线,不顾一切的向船只上退却,但显然规模更大的印加人更能吸引行尸走肉们的注意力,只有少部分复生印加僵尸追杀着逃窜的西班牙人。
当阿卡普从昏迷中醒来时,整个战场变成了地狱,印加士兵的惨叫声,飘荡着的血腥味和复生印加僵尸发出的腐烂的臭味,整个印加大军全都不复存在了,而库马纳圆盘还在不断吸收着灵魂。那宝石的光芒已经与我遇到的那块不相上下了。
阿卡普知道,再想压制住库马纳圆盘已经根本不可能了,我听到他喃喃的低声说道“神灵为何要抛弃印加”之类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沉默了下来,站起身再次看了一眼地狱般的战场,从腰间抽出黑曜石战斧。
突然,他大声咆哮了起来,那是印加人赴死前的战吼,一群行尸走肉被吸引了注意力,向阿卡普扑了过来,在砍杀了十几个行尸走肉后,阿卡普被行尸走肉的浪潮冲倒,被淹没在其中。
库马纳圆盘没有放弃这个妄图控制它的阿卡普的灵魂,飘荡着的太阳王的灵魂,也一并与那些战死者,永远的被囚禁在了圆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