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晙沿着长廊朝新社团楼——也就是三号楼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不时有洗完澡的学生有说有笑的擦肩而过，朝一身显眼白衣的方晙投去好奇的视线。
由于在雨都刚被异常气候笼罩那段时间，排水设施还没来得及拓宽完善，每周总有学生晚自修回家因为雨水的原因至伤至死，自那以后就取消了每所学校的晚自习，延续至今——也有学校改成全部学生必须在校住宿，这也因校而异。
现在雨都的下水道排水系统大大拓展，连电线系统也大多进行改造能走地就走地，不能就另行加固，倒是不再担心经常出现水漫过车或者电线全部垂落的场景，不过晚自习仍然并非强制性，晚上时间的教室和社团室都任由学生使用，也有老师值守。只不过如果是雨天的话，外宿生必须立即回家，不能逗留学校。
如若大雨难以回去，外宿生还可以告知父母后，在校留宿一晚。
方晙来到社团楼前时，这里已经灯光通明，有隐约的乐器合奏声从上方传出，他步入其中，天边最后一丝余晖刚好熄灭，嶙峋怪云随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黄的色泽，如同给乌云镀上一层金边，那是地上文明灯火的倒映，身后雨廊一片亮堂。
方晙步入楼内后，发现这里倒是意外的安静，看来这里的隔音效果要比旧社团楼要好得多，只有像是鞋底与地面相触的哒哒声在廊道内回荡，仿佛有数名学生在小跑。
方晙打量了一下被白炽灯照耀得一片亮白的走廊，锁定了楼梯方向，往上走去。
（第一阶，铁皮的脑袋被虫蛀，不知瘙痒不知痛）
他的脑袋如同生锈的铁皮一般，活跃的思考逐渐歇息。
（第二阶，机械的双腿轮转动，不感疲惫不止停）
他的双腿就像契合的齿轮一样麻木地继续向上方迈进。
（第三阶，石头的身体埋地底，不晓岁月不辩光）
他对外界的感知变得薄弱，难以发现周边异常。
（第四阶，小肠大肠相织连，脚下阶梯路绵绵）
脚下忽然传来软绵的质感，如同踩在肉肠上，而这条回旋阶梯也倏然扭曲延长，就像被人为拼接的卷筒，回首无头朝上无尽。
（第五阶，眼球耳朵相共感，噪音噪点雪花屏）
每一次踏出的脚步声，都令他的视野出现些微如老旧电视机信号不良般的噪点；而每当眼前出现噪点，耳边就有沙沙的噪音响起。
（第六阶，小小嘴巴笑开颜，藓生皮肤齐欢歌）
他的肌肤上裂开一道道**，咧开的笑容内是鲜红的筋肉，正有白色的牙齿从其中逐渐增生，眼看这些咧开的小嘴从四肢向里蔓延，如同体藓般即将攀上脸部时。
方晙即将落在第六阶的脚停住了。
下方的阴影犹如实体般竖起把抑制不住踏下的右脚顶了回去。
心脏犹如被一双小手攥紧一般，令他一阵心悸，猛然睁大双眼，如同刚从噩梦中惊醒回神，缓滞的大脑瞬间重新高速运转起来。
“这真是令人惊奇，你居然在这一阶梯清醒了。”
柔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方晙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鞋面缀着一朵血红色的艳丽花朵；随后便是曲线优美的足弓，嫩白的裸足如同盛开淤泥上的白莲，修长的藕身向上延伸，没入灰白裙底之下。
撑起的灰白镂空蓬裙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织就，纹路繁复而细腻，比起穿在人身，更像是一件应该摆放在博物馆展览的精美艺术品。
而这件一体蓬裙正贴合在一具将少女的美好展现得淋漓尽致的玲珑之躯上，本应夺人眼目的它此时反而成为了陪衬，从紧束的腰身往上伸展，托住两座蓄积江流的山峦。精致的肩胛骨如覆雪山顶，向两边伸出柔美的双臂。
一头白发如瀑垂落脖颈，更像是倾天落下的鹅毛大雪。
美好的鹅蛋脸上，双唇勾起猎男色的红妆，然而直至笔挺的鼻梁之上，这份精致却戛然而止。
她没有眼睛，唯有一条细缝划开了上半张脸。
“这位美丽的女士，怎么称呼？”
“你叫我玖娘就好了。”
“玖娘小姐，不知我哪里得罪你了？”方晙语气温和，仿佛丝毫没在意身上启合的裂口。“有什么事不能一起坐下来喝喝茶吃吃糕点呢？”
他每说一个字，视野都会出现一片噪点，耳内随之响起一阵耳鸣。
“餐桌上的猪狗也没有得罪你的地方不是吗？”她的红唇启合，声音柔媚得能酥软人骨。“比起吃茶，我更想吃你。”
“被生吃掉也太恐怖了，能不能让我选个舒适点的死法呢？”
玖娘微微侧头，好奇道：“什么死法？”
方晙微笑道：“被你美死。”
玖娘一愣，随后轻笑起来：“你可真会说话，虽然我也听过不少恭维话了，但具备你这种幽默感的当真少见。把你当家猪圈养似乎也不错，每天听你说些有意思的话，也可以适当调剂心情。
“怎样，要做我的小宠物吗？”
听到这句话，方晙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跟着轻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你是个例呢......”
方晙面带微笑，感慨般说道：“还是真的每头家畜都把人类当成宠物？”
她的笑容一滞，随后又恢复原样，仿佛没有听出弦外之音般问道：“我不美吗？”
“确实挺美的。”方晙承认道：“就像被精致打扮的宠物猪一样。”
她的话语骤然森冷下来。
“那你看我这样，还美吗？”
话音甫落，她的双腿连着高跟鞋带着血丝撕裂开来，化成八只形同节肢的利足，细白的腿身下连着黑色的刃足，顶端则带着花瓣般的红尖。
而她上半张脸的那条细缝也豁然张开，露出里面的八只眼球，咕噜咕噜转动着死死盯住方晙。
“蜘蛛娘啊！”方晙状似惊奇道：“这不就巧了嘛！”
八只阴影蛛足从他背后张开，与上方遥遥对峙。
“我不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