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梦。
这是第二次梦见这种场景了。
华丽的宫殿,亮着的天空。
但这次好像看的清楚一点了——
巨大的圆形场地,那里的建筑,是神龛吗?
视角意外的很低,周围都是花朵,有着火焰一般的外形的花朵,仿佛是真正的火焰一般散发着光芒。
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自己就是这些花朵一样。
又是那个人影,多少能看清他的样子了。
穿着盔甲,像是骑士一样。
他就跪在我的面前。
......
他是在哭泣吗?
视野又被火焰覆盖。
梦结束了。
我睁开了眼睛。
我还活着?
我尝试着站了起来。
身体发出了微光,身上的伤痕甚至全都消失了,身体感觉意外的轻盈,倒不如说是感觉没有重量。
难道这是死后的世界吗,还是说这只不过又是梦境呢。
说不定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梦罢了,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只要我像往常一样醒来,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马上【日时】就会响起,格雷会来哨岗接班,我只要一如既往的回家休息就好。
对了,这次回去了就去做点以往不会做的事情吧,好好地抱紧妈妈,告诉她我很爱她,感谢她把我养育成人。去找戈夫老师聊聊天,这次要耐心地听完他的教导。再去看望下村长吧,得顺便再带点什么过去才行,水果什么的怎么样。
啊,还有格雷和贾克他们,几个同龄人再到村后面的小山丘上坐下聊聊天怎么样,特别是格雷,他肯定....他肯定有很多能讲的。
.......
别骗自己了。
我看了看身边,尝试用观察环境来让自己不去想别的事。
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黑色什么都看不到。
身体还能动的样子,尝试着在这里走了起来。
踩在地上没有实感,感觉像是走在空气上一样,但是却没有下落的感觉。
走了有一会,因为周围都是黑的,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在原地踏步。
突然,在前面发现了一点微光。
我稍微加快了点脚步,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
在靠近后看清了光的实体。
是大家——
妈妈,格雷,伊比娜,戈夫老师。所有人的身影都在光里出现了。
大家都用着温柔的眼神望着我,嘴巴动着,好像是在说着什么。
“大家,太好了!你们都没事吗!”
我激动的朝着他们跑去,但不论我跑得多快,跟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一点点都没有拉近。
仿佛在我看见他们的那一瞬间开始,我们的距离就定格了。
我拼命地伸出右手,但却没法触及到他们。
他们正在远离,我们间的距离在慢慢拉大。
“等等!”
我只能不停地奔跑,不断地呼唤着他们的,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法让他们停下。
距离在不断地拉大后,大家都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看着他们再一次地消失,我绝望地跪倒在了地上,只是右手还伸在空中,好像只要还伸着手,就还能触碰到他们一样。
从远处传来了声音。
诶?是什么?
我好像重新抓住了希望一样,坐起身来,尝试听清声音的内容。
但那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希望,声音的内容是人们的惨叫,是村子在被袭击时候村民们死前发出的惨叫。
是被恐惧支配了的人们发出的绝望的呐喊。
接下来传来的是人们的话语。
“已经没有希望了。”
“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是在被包围时大家绝望的话。
“妈妈,妈妈,你快醒来啊。呜啊啊啊啊啊——”
“我的孩子妻子都被杀害了,可恶啊。”
是村子被攻击时幸存者们的哭喊。
“弗洛尔,弗洛尔你在哪?我的女儿,弗洛尔她还没回来!”
是妈妈,在被杀害前的最后一刻她都在寻找我。
这根本就是绝望的混杂体,光是听着这些,就把我的精神挤到了崩溃的边缘。
之后传来的是画面。
是大家眼里的画面。
所有人死前看到的最后画面都传了进来。
我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在哥雷姆的攻击之下,看着他们死前望着自己的伤口里的血液流出的样子。
然后是情感。
仿佛是要让我体验到所有人的死亡体验一样。
我感受到了所有人死前的那份绝望,痛苦和无助。
体验着这些的我心脏仿佛被一只骷髅的手紧紧握住了一样,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被捏碎,全身冒起冷汗,脑子像是要炸了一样的发疼。
我跪了下来,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希望能让这些不要在流进我的脑内。
“停下,快停下啊。”
我苦苦哀求着,但想必没有人会听得到我的声音吧。
声音,画面,情感不断地传入我的脑内。
除了村子里的人以外,还有各种人的死亡也被传了进来。
别人的死亡好像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一样,那般痛苦。
但在无数的声音中,我也听到了几个令人熟悉的声音。
“跑.....”
“伊比娜........就拜托你了。”
这是,戈夫老师和格雷。
“弗洛尔....”
“哥哥....弗洛尔姐姐......”
是妈妈和伊比娜。
“保护村里的大伙!”
是哨兵团的各位。
不知怎的,这些死亡的画面在这时候却成了能让我撑下去的支柱,大家的话语仿佛充满着力量,支撑着我不要在这恐怖的走马灯里疯掉。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一遍又一遍的体验着无数人的死亡,眼睛也早已哭干了泪水,牙齿一直保持着咬紧状态,嘴里满是血腥味。
终于,一切都停下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我也因为大脑的负担而昏倒了下去。
.......
“醒来。”
耳边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是谁?
话说如果还能听到声音的话,我难道真的还没死吗?
“醒来吧,通过试炼的被选中之人啊。”
仿佛被这个声音所指引,我的眼睛慢慢地打开,醒了过来。
这是哪?
醒来时我正躺在一个巨大的神坛中间,神坛外部是一片花海,是梦里出现的火焰色的花,花海的花被风刮起飞向天空,发出光芒让着周围像是白天一样。
我半闭着眼看着天空,适应着这里的光亮。
“被选中之人啊。”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谁!”
回过身后发现了一名幼小的女童。
应该这么说吗,可她的姿态实在不像是个幼小的孩子。
雪白的皮肤,仿佛是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盯着看就好像要被吸进去一样。身上过于华贵的服饰在较小的身体上显得那么不搭,太大了不说甚至还有点扎眼。头发的颜色就和边上的花一样,如火焰般赤红,随风飘起时就像火焰在风中晃动一般。最诡异的是她居然漂浮在空中。
“你是?”
在观察了她好一会后我才提出了疑问。
“吾吗?暂时还没有能报的上来的名字呢,毕竟吾没有记忆啊。”
诶?这算什么?
“没有记忆?这是什么意思?”
“嘛,虽然没有记忆,但这身体姑且还是记得该做的事情呢。”
“该做的事情?难道说刚才的那些是你的把戏吗!?”
“正是,给予死于火焰之中的人们以试炼,通过试炼来挑选人选,为其带来指引。而你,正是三百多年以来唯一一个通过了试炼的那个被选中之人啊。”
死于火焰?试炼?那也就是说,刚才的那些,其他的人死后也都经历了一遍吗?
“试炼?刚刚那折磨一样的体验就是试炼吗?那那些没通过试炼的人呢?他们会怎样?”
“问题真多啊,方才也说过了,吾没有记忆,没法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但这两个问题,吾还是能稍作回答的呢。”
她从只是离地一点飘到了与我肩膀同高的位置,装腔作势地开始在我身边转着圈回答了起来。
“方才你体验的死于非命之人们的体验,那确实就是试炼,只有能接受世间所有之疾苦的人才能被赋予接下来的使命啊。而那些没能通过试炼的人们啊,怕是灵魂都已经消散了吧,毕竟肉体死后,接受试炼的就是灵魂了呢。但他们的死亡倒也不是无用呢,死亡时的经历倒是能作为宝贵的试炼中的一环呢。”
可能是因为听到她仿佛毫不在意地描述大家的死亡,有可能是因为知道了大家的灵魂已经消散,我在听她说完之后被激怒了。
“你这混蛋,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吗!”
我尝试伸出右手想要抓住她,但却被轻易地躲开了。
她从我的身边远离,飘到了神坛往里的台阶之上,上面摆着一个高大的王座,而她就坐在了那王座之上。
“并非是不当回事,吾尊重所有的生命。正是因为知晓生命的重要性,才更能知道能通过试炼的你的重要性啊。上前来吧,在胡乱发怒之前先交谈了解情况才是不才是你的习惯么。”
为什么这家伙好像一副很懂我的样子?
虽说完全没有消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上台阶,到了她的面前。如她所说,事先了解情况才是我的风格。
“使命呢,你刚才提到的使命是什么?”
“终于有意了解这方面了吗,很好。接下来吾会给予你第二次的生命,而你的使命便是带着【火焰】向着神明所在之处一路朝圣,在所有圣火燃烧之处【点燃】自己,最终在神明所在之处里最后一次地【点燃】自己,如此这个世界便会重新被点亮了啊。”
世界会被重新点亮?
虽然前面说的那些我都没怎么搞懂,但如果说世界会被重新点亮,那岂就是不是说,这个世界还有救吗。
“世界真的会被重新点亮吗?带着火焰又是什么意思?点燃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慢着。”
我被她用非常懒惰的语气打断了提问。
“你还真是喜欢一次性问多个问题呢,算了算了,一一解释给你便是。接下来吾赐予你的第二次生命乃是永恒的生命,在你完成最后目标之前都会一直活着的吧,而作为代价你的姿态会发生改变,你将成为带着这个火焰一同前行。”
说着她便从手里变出一朵花,看上去和这周边长着的没啥区别。
“这便是【火种】了,在你需要之时就会变成【火焰】。”
“如果我说我拒绝呢?我已经没有什么想再活下去的希望了,即使是世界又被点亮了又如何呢。”
我略带不满的说出了这句话,老实说我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这种事可不在吾的考虑范围内呢,你乃是三百年以来才出现的唯一一个能通过试练的人,吾可不想再等三百年。所以,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呢。”
说完她便向着我丢出花朵,我没来得及躲闪,花朵正落在了我的头左侧方。
在花朵落下的一瞬间,我全身都燃烧了起来,随后火焰都被花朵吸收了进去,只感觉得到头部的左上方有温暖的感觉。
“这样一来就算是带着【火焰】了呢,顺便来参观下你的新姿态吧。”
她指了指边上的水池,示意让我去看下。
水中映照出来的我的眼睛和发色发生了变化,眼睛和头发都变得赤红,像是火焰般的颜色,而那朵花便坐落在我的头部左上角。
“你!”
我本想向她抱怨,但却又马上被她打断了。
“然后便是第二件事,在你死亡之时,你的全身都会燃烧殆尽,而花朵会在离开你死亡的地点后在某处把你再次复活,这个轮回,就是所谓的【点燃】了。”
“什么?那不就是说.....”
“没错,你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死去,才能完成这朝圣之旅呢。”
怎么感觉是强行被推给了一个什么使命,而且还要我去死,这算哪门子事啊。
“嘁,这算哪门子的永恒的生命啊。”
“顺带一提,每当你死去一次,你就得再次经历一次之前的试炼,然后会再次来到这里。虽然不会像第一次这样强烈,但肯定不会让你好受的吧。”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我都会很生气才是,但可能是因为已经死了一次了吧,觉得什么自己的事什么的都比较无所谓了。
“这么重要的事却到了现在才说明吗?别的事情呢,神明所在之处在哪?圣火燃烧之处又是哪里?”
面无表情的她突然有了些许愉悦的样子。
“吼,很意外的接受了呢。但吾之前也说过了,吾并没有记忆,不能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瞒着不说的呢,作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来说,刚才的表情到不怎么像是没有记忆的人的样子呢。”
她稍微顿了一下,好像是没理解我刚才说的话。
“不哦,没有记忆乃是属实,可虽说没有记忆,也不会忘了自己的使命,想必吾便是为了指引你而存在的吧,而也留有最基本的人格,不影响吾像常人一样拥有感情吧。”
她托起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对了,也就算作是赔礼吧,给你一身像样的衣物怎样,你的衣物都在大火里被烧光了,光着身子复活在某处也不好吧。”
身体发着光我都没在意,原来我现在是什么都没穿的吗?!
她只是弹了下手指,我就被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可对于连裙子都没穿过的人来说,一上来就被换了这样的衣服多少有点羞耻,所以我马上摆出不满的表情瞪着她。
“别那么抗拒嘛,说到底吾就只有这一件衣物了呢。”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看着她越发愉悦的表情,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那么走下神坛,向着花海外走去你就能复活在外边了,一路走好。”
“不像一开始那样摆着一副没有感情的样子了呢。”
我转头往下走着,一边说着。
她好像才意识自己表情的变化,惊讶的摸着自己的脸。
就在要走进花海的时候背后又传来了声音。
“最后一件事了,当你在最后的目的地【点燃】的那一次后,你就会........”
“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是吗。”
在等待了几秒后,她又用着原来严肃的语气说着。
“是的。”
“无所谓,本该就是已经死去的生命罢了。”
我没有多做回答,只是走进了花海,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还坐在王座上的她,走到了边上的水池前,用双手托着自己的脸自言自语。
“表情,表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