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在你身前出现了一个因寒冷瑟瑟发抖的女孩子，而你和她的关系止步于朋友，你会抱上去用体温温暖她吗？
至少莫雨泽不会，在他看来，这不是暖男行为，是渣男行为，非娶勿撩，就算是极好的朋友，改顾忌的地方还是要顾忌，很多行为仅能限于口嗨，若是肆无忌惮，那得之不易的友情很快就会变味，甚至毁得一干二净。
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莫雨泽身边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承认，看着沐心雪坐在出租车后座的一边可怜兮兮地搓着手臂，一边颤着身体的时候，他犹豫了。
原因不是他的原则不香了，而是——他也很冷。
他仿佛感觉自己不是在即将进入盛夏的沪江市，而是在十一月寒潮来临，那带着湿意的寒气能穿透重重叠加的衣物般的沪江。
然而该做的事他会做，不该做的事他不会去逾越，哪怕他真的冷到了牙齿都在打颤，只要还没到要命的程度就不会抱着沐心雪来取暖！
一时间，他竟然有了要是旁边坐着的不是沐心雪而是张雾该多好的想法，而那一瞬间，一股生理性的厌恶从脚底蹿到头顶，他赶忙甩开这个念头，不去想象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场面。
有一种说法是你越不愿意想什么你的大脑就越容易地将它想象出来，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想出了画面，虽然抱在一起的主角不是他和张雾，而是他和沐心雪。
……他撇过头去，不敢直视沐心雪。
而沐心雪没有注意到莫雨泽内心的小九九，看似迟疑了会，对着出租车司机用说道：
“师傅，能开一下暖气吗？”
“啊？啊，好。”
出租车司机听到少女的声音，有些惊觉。
他撇了一眼倒车镜，发现确实在刚才上车的全身湿透的男生身边多了一个同样全身湿透的娇小的少女，有些怀疑的司机仔细地想了想，好像确实刚才上车的不止小男生一个人。
反正载一个人也是赚这么多，载两个人也是赚这么多，顶多就算坐垫会湿一些罢，司机也不在乎。把原因归结于自己今天开车实在是开太多了，以至于注意力下降，再这样开车对乘客和自己都是一种不负责任，他决定做完这单就回家休息，坐垫自然会风干。
本着服务至上的心态，司机开启了暖气，冒汗的同时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是真的虚。
很快，出租车到达了天河高中旁莫雨泽租的公寓前，莫雨泽付好钱，下车撑起伞，领着沐心雪下来后，余光中注意到满头大汗的司机赶忙将暖气改成了冷气，让他有些汗颜。
十一点四十七分。
地铁早就停运，不过莫雨泽也庆幸自己与沐心雪是坐了出租车回来，要是在全身都被淋湿的同时再刮刮地铁里的寒风，指不定直接转站去医院得了。
在已经减弱下来的雨势中，莫雨泽领着沐心雪，顶着夜风撑着一把伞，来到了公寓楼下，走进了他租的不大的小房间。
撑伞倒不是因为他们被淋湿得还不够彻底，而是不想再在冷风中再被冰凉凉的雨水淋一遭。
莫雨泽打开电灯开关，灯光很快充满了这不大的房间，这房间自从他住进去后就从未来过客人，莫雨泽将自己用的居家拖鞋给了沐心雪，自己脱下了鞋赤着脚走了进去，来到了衣柜旁，翻着衣物。
沐心雪站在门口，粗略地观察了这个房间一眼，换好鞋后跟着走了进去，只用两步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走到了莫雨泽身边，对着莫雨泽开口询问：
“你一直住在这里？”
“嗯，住了两年，虽然小了点，但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东西都放得下，打扫起来方便也算是个好处了。”
莫雨泽边翻着衣柜边回答着，拿出了一件白色短袖和一件五分的棉质黑色系带裤，将衣裤递给了沐心雪，说道：“会长先去洗个澡吧，别着凉了。”
他指了指兼并了厕所的浴室的所在，然后他又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麻烦会长先凑合一下换我的衣服了，热水器的热水还是够用的。”
莫雨泽对着沐心雪说完着，对方也看着他，接过了衣物，却什么也没说。
对视了许久后似乎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莫雨泽像是逃避着什么一般，绕过沐心雪走向门口准备离开同时开口：
“我先出去找住的地方，有事打我电话。”
突然他的衣角被拉住，莫雨泽一愣，转身后看到沐心雪像是被自己下意识拉住莫雨泽的衣角的举动吓到了般，缩回了手，看着地面，不敢与莫雨泽对视。
“……我打地铺？”
莫雨泽露出无奈的表情，咨询着沐心雪的意见。
“嗯。”
给予了许可后，沐心雪拿着衣物走向浴室，摸索了几下打开了灯，随后很快地走了出来，对着莫雨泽递出了她的手机，说道：
“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借我？”
“难怪，之前在地铁打你电话时没接通。”
莫雨泽恍然地接过后，给沐心雪的手机接上电源，听见了沐心雪发出了近乎不可听闻的声音。
“……太好了……”
“嗯？“
莫雨泽发出了疑问，他并没有听清，沐心雪看着他，微微弯起嘴角，复述道：
“能打到你的电话，真的太好了。“
她略微露出的一抹带着忧伤的笑容。
看得莫雨泽，久久不能言语。
……
等到浴室传来水声后，莫雨泽先是把湿衣服脱下换上别的，拿起电吹风接上床头的电源本打算吹吹头发，又想着反正要洗澡了，干脆就把它放到一边，拿起一块干毛巾擦起了头发，看着窗外的雨幕，平复着躁动的心情用为不可闻嘟囔道：
“平时看不怎么出来，不过会长也不容小视啊……嗯，未来可期。”
人在剧烈运动时或是极度紧张之时会关闭大脑的一些于紧急情况无用的功能，以便让更多的氧气进入肌肉组织，帮助人体度过难关。这也让晚上刚见到沐心雪的莫雨泽宛如柳下惠一般，与沐心雪进行了一系列亲密接触后毫无感觉。不过要等莫雨泽缓过来之后，要他还能对有着姣好外表还全身湿透的沐心雪坐怀不乱，就是在为难他。
不过莫雨泽很快地摆好心态，从柜子中拿出一床被子，铺在了床边的空地上，再拿出薄毯，还未铺开，他的手机就随之响起。
莫雨泽拿起手机，发现是张雾给他打来的电话，他迟疑了会，将其接通，准备解释晚上的误会，同时打算尝试一些事。
“喂！莫雨泽，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我带着我家司机和管家去你发的地方找了整整两圈，一个人也没看见！逗我玩呢？我不管了直接回去了啊？”
“好兄弟！”
“嗯？？？”
对于张雾不管莫雨泽说了明显不对劲的话后还是按照了莫雨泽说的去做的义气行为，莫雨泽下意识地就给予了回应，他苦笑地摇了摇头，想着张雾从市中心每天专车接送上放学都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去到沐心雪家所在的小区的时间可能就是莫雨泽与沐心雪离开后不久。
刚接到沐心雪电话的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不管发生了什么先把张雾招呼上了。
对于被沐心雪的事态搞得一时间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的莫雨泽是真的把张雾给忘了。
“下午抱歉了，我太着急了以至于话没有说清楚，人我找到了，现在我也回家了。”
“人找到了就好，可折腾死我了。话说你找的那个人是谁啊？”
“嗯……”
莫雨泽脸上逐渐泛起凝重，但还是保持着刚才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说过那个人的名字，你不记得了？
“额……“
电话那头明显传出困惑的声音。
“这么说起来，你好像是说过…是什么来着，我只记得你在囔囔着要找学生会会长了，学生会会长不是你吗？你人格分裂了？“
“不是，我很好。“
莫雨泽思考着张雾的话，同时又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我任职学生会会长的时候做了些什么吗？“
“嗯，你问这个干什么？“
“甭管，说就是了。“
“做了很多啊，去义卖，办文化节，庆祝校庆和各种节日，安排了很多社团展开活动，除此之外还推行了很多校园设施的规章改革……“
“你还记得细节吗，比如我在文化节的时候的分工是怎样的？“
“…你不是和小晴一起规划协调社团班级的活动内容安排吗？“
不是，与小晴姐一起规划的是沐心雪。
听出了张雾语气的迟疑后，莫雨泽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是张雾像是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况，而理所当然地推导出来的答案。
就像，听到有人去办公室交作业就会理所当然地想到这是课代表一般。
或许是因为沐心雪在他的思考中空缺了，他才会下意识地，将自己这个学生会副会长当成了学生会会长。
“那是谁和你一起东奔西走拉赞助的？“
本来这是副会长的工作，但是由于张雾家里势大，他这个公子哥的脸在各个老板面前拉赞助及其好用，莫雨泽就心里毫无负担毫不介意地把他一起拉去跑腿。
“不也是你吗？“
“我们那几天都在那些公司里来回的蹿吧，我什么时候去学生会室和小晴姐一起策划了？“
“…那，你怎么和小晴一起做规划的？”
感觉到了不对劲张雾，语气也迟疑了起来。莫雨泽漠然起神情，不去解答，继续着追问：
“你记得我在学生会的职务是什么吗？“
如果不是下意识的认为，而是直接的思考呢？
“你不是会，不对，你是副会长，但你怎么又是会长……会长是谁？“
张雾的语气，随着疑惑凝重了起来。
“这个先不提，你还记得沐心雪是谁吗？“
莫雨泽问着，心里已经十有八九确定的问题。
“沐心雪？女孩子吗？我应该没听说过，这个人怎么了？“
“不，没事，明天到了学校，再跟你详细说。“
“……好。“
也发觉时候不早的张雾，带着疑问，同意了莫雨泽的提案。
莫雨泽呼出一口气，挂断了电话。盯着手机片刻后，转身，看向已经穿好了他的衣服，走出浴室的沐心雪。
此时的沐心雪穿不是特别合身的衣裤，湿漉漉的过肩长发盈溢着水汽，白皙里泛着粉红的皮肤，因回暖而比平时跟显得润红的嘴唇，以及本该灵动的眼睛里，那抑制不住的一抹疲劳和哀伤。
莫雨泽也顾不得同情了她，沐心雪没有开口问，莫雨泽也不想多说。
他在结束了一个为了得到一些线索而不断套话的电话之后，亦是感到积攒的疲劳一口气被释放，让他此时无比地渴望着睡眠。但他刚想去准备洗漱，还是顿了下，对着沐心雪说道：
“不多冲暖一下吗？“
“不了，雨泽也快去洗吧。”
明显听到了莫雨泽后半段通话的沐心雪没有问他已经得知了些什么，或是单纯地信任着莫雨泽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信任着他能为自己拿定主张。
“好，随便坐，想睡了直接睡也可以。“
莫雨泽将手机接上电，拿起了准备的衣服和换下的衣服，走进了浴室，，随手将带进来的湿透的衣服丢进了平时洗衣服用的水盆，看到了沐心雪叠得整齐的放在洗手台上的天河高中的校服和内衣，略微迟疑后，也丢了进去，将换洗的衣服放到了洗手台上。
狭小的浴室里并没有其他放衣服的地方，也别指望他在这里塞个洗衣机，钱先不说就没这地。
很快地，温暖的水流就冲刷起了他身上沾的污渍，驱走了他的湿寒。
当莫雨泽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浴室时，坐在他铺好的地铺上拿着电吹风吹着头发的沐心雪看向他，关掉了电吹风抖了抖头发，一言不发。
莫雨泽本来想提醒沐心雪这裤子的裤口还蛮大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走上前去踏进地铺，居高临下地开口宣布了主权。
“地铺我的。“
“现在归我了。“
沐心雪漠然地回应。
然而莫雨泽直接走上前去像是抱小孩一样抱起沐心雪，在她的些微挣扎中将她往床上丢去。
沐心雪在床上爬着坐起，嘟起嘴不满地瞪着莫雨泽。
莫雨泽本想开口说出一些事，但看着的沐心雪，心脏漏了半拍似的，不忍心再去刺激她，选择了闭口不谈，转而走去关了灯，又寻着记忆走了回来，在铺好的地铺上坐下后摸起吹风机边吹着头发边对着旁边的沐心雪开口说道：
“会长，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去学校，可别迟到了。“
“……嗯，晚安。“
黑暗中，那道身影迟疑了会，悉悉索索地躺下盖好了毯子。
莫雨泽关了电吹风，回应道：
“晚安。”
他躺下，任由倦意席卷，却久久不能入眠。
他对着自己发问。
要是明天，我亦忘却了你，你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