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泽,怎么了,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
“没事…心雪,不用担心。”
他僵硬地回答着。
输液室里的其他人因他们刚才的动作而焦距过来的视线渐渐挪开。
“不,你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像没事。”
沐心雪似乎想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她双手捧起莫雨泽的脸,扭了过来与自己对视。
“雨泽,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担着,相信我一点,好吗?”
她很认真地说,但是莫雨泽的视线也相当坚定,相当认真地回应道。
“我一直都很信任心雪,也请再相信我一点。”
莫雨泽突然改变的称谓让沐心雪扑扇扑扇地眨了几下眼睛,在对视中率先败下阵来,有些惊慌地松开莫雨泽,低头坐正,小声地“哦”了一声。
而莫雨泽像是得到了张雾的真传一般,脸不红心不跳地扭回头,实际上他确实没有在意别的事的余力了。
莫雨泽面不改色地假装轻松地看起了手机,浏览着沪江市昨晚发生的杀人案的报道。
并没有收获什么新的情报。
然而确实是事发太近,连报道都几乎是一线消息,要有后续报道估计还要有不短的时间,他便放下手机,注视起了缓缓低落着液体的点滴,留意着周围人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点滴的限流器推到最大。
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似乎都形如煎熬。
看出了莫雨泽有什么心事的沐心雪也没有找他搭话。
点滴管上限流器的最大流速的设计本就不是给人输液用的,过大流量的输液会冲淡血浆,压力会撑大血管,使血管壁加速老化,护士要是看到病人动了限流器一定会帮他调回,顺带教育一番。
但莫雨泽不在乎这么多了,他只是在招呼护士帮他换药瓶之前将流速调回,忙着帮一个输液室换药瓶的护士也没注意到什么异常。沐心雪并没有常来医院,也不是很熟悉点滴,也并没有发现为什么莫雨泽的药水输得这么快。
若不是担心周围人也有那样的“存在”,不愿冒险去做出“不符合常规的举动”,莫雨泽甚至都想直接拔掉针头抓起沐心雪就跑回家。
事实上也只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的他一时多虑了,直到输液完成,他也没有发现同在输液室的人有任何他所能看出的异常。
而正当莫雨泽输液完成拔掉针头,拿走医生开的药,两人准备走出医院时,莫雨泽看准周围无人的时机,拉了拉沐心雪,示意她进入旁边的一个空病房。
沐心雪默默地点点头,也很配合地跟着他走了进去,莫雨泽在略微观察后,关上了门。
然后,在沐心雪疑惑的注视下,莫雨泽叹了口气,靠在门上,用病殃殃的语气开口道:
“我尽量长话短说,可能现在,会长你,可能甚至我的处境都很危险。”
他眼神一寒,补充道:
“可能,会被杀的那种。”
莫雨泽连用了三个可能,好似他自己也不确信。
“什么意思?”沐心雪微微睁大眼睛,不解地问。
莫雨泽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番,将手机递给沐心雪。
沐心雪飞快地浏览着那条新闻,似乎在某些地方顿了顿,随后一脸凝重地将手机还给了莫雨泽。
“你是说,我们可能被昨晚的那个杀人凶手盯上?为什么?”
沐心雪也不愧有着身为天河高中尖子生的头脑,很快地就通过莫雨泽之前说的话与他给自己看的文章的联系建立起了可能性。
但是她理解不了,为什么说,有着不能被他人记忆的异常与谋杀有什么关系。
“直觉……不,你别露出那种死了爹妈似的表情,我这个直觉还算有点依据的。”
莫雨泽看着沐心雪表情的转变,有些汗颜地解释道。
“还记得早上张雾打电话时说的那个女生吗,有和会长相的异常有些类似的地方但是也有些微不同,仔细想想的话,是不是感觉得出她的状况比起会长要轻微些?事情能被流传名字也能被记下。我在想,这种变化,是不是通过做了什么所造成的,比如说…”
他神情凝重,并没有把话说完,他相信沐心雪已经能够听懂。
沐心雪的表情逐渐从疑惑转向略带惊愕,灵动的眼睛转动着,她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你怀疑那个凶杀是她做的?理由呢?”
“嗯,无论是被害者还是凶手都满足了曾经的存在不在人们的认知之中,然后如果被害者真的有着会长身上的异常,那再假设被凶手杀死后这个‘异常’便被取走,不再对被害者的存在进行影响,尸体引发的事态能被大家所记忆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这样的话,倒是为难警察了。
莫雨泽停了会,等待沐心雪消化完这段话,又继续补充道:
“而我们学校的那位林桂清,如果是接纳了第二份‘异常’而使得自身的情况有所改善的话,再假设像会长身上的情况不止出现在那么几个人身上,那会长你认为回归正常的条件……”
他只是点到而止,很多事情用不着明说。
“会长打算……”
“这,这不过是你的假设,需要满足的条件,只要有一条不成立的话……的话……”
沐心雪显得有些慌乱地否定着莫雨泽,打断了他想要说出的话语。
她不安地拽紧了拳头,别扭地不与莫雨泽对视。
任谁能想象,自己平白无故地产生异常,还会成为被他人盯上的理由。
“会长……”
莫雨泽语气变得很无奈,又开口说道。
“其实,我昨天晚上差点就没能来找你了。”
“……”沐心雪什么也没说,但脸色逐渐变差,充满了不可置信。
“抱歉,虽然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昨晚上越是赶往你身边我的脑海里越有一种警告我事情不对劲的声音,这也让我没有怎么怀疑会长身上发生的事,早就有预料般,早上也……险些就不想理会长了。”
无论他再怎么不愿相信都好,他都只能承认自身与周围的人亦有着差别。
莫雨泽有些愧疚地闭上了眼,再度说道。
“然后刚才,无论是林桂清的事还是那件凶杀案,都让我有了同样的感觉,而当我把这两件事联想起来的时候,那个警告的声音都快把我脑袋给炸穿了。
如果,这不是偶然的话,我的直觉与这些事情必然有什么关联,那个可能性,虽然只是我用直觉推导出来的结果找到的可以符合结果的假设,但并非不可能。”
莫雨泽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说出了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推测,像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了什么艰难的话语般,由此沉默,等待着沐心雪的反应。
无论事实如何,因为害怕而不去考虑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自欺欺人。
一间采光良好的小小的病房里,气氛却愈发低沉
沐心雪似乎是想说什么般,又为难地闭上了嘴,低着头,思考着。
虽然只是莫雨泽的猜想,但这个有可能的猜想所导致的事态,与他们一开始想象的并非一个量级。
也不是沐心雪不愿相信莫雨泽,只是残存的感性让她不是那么容易地接受。
“雨泽,要是真的如同你说的那样,那要怎么办啊……”
她如同昨日刚刚察觉到自身的异常时那样问道,只是少了一些忧伤,多了几分疲惫。
沐心雪对莫雨泽的信任,让她对这种解释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只要确定了有这般可能,那便威胁到了自己的安全,就不得不让她重视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
莫雨泽也如实地回答,一如昨日。
迷茫再次笼罩了两人,但很快,就被人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打破了。
“咳,咳咳……”
几声连贯的咳嗽,从沐心雪口中传出。
在莫雨泽惊愕的注视下,沐心雪像是想要收住咳嗽般捂住了嘴,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并没有让她如愿,她像是忍耐了许久般,俯下了身子干咳了许久。
莫雨泽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他拉起难受得忍不住闭上了一只眼睛的少女,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但是已经有些久病成良医的莫雨泽能确定那股虚弱和咳嗽的声音并非作假。
她病了。
莫雨泽像是为自己迟迟才发现沐心雪的状态不对自责地拉起了她,边打开病房的门边开口说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
“早上,咳咳。”
沐心雪本像银铃般的悦耳嗓音因咳嗽变得沙哑。
“现在就去看医生!”
然而他被拽停,就像早上的立场完全颠倒了那样。
“没用的,医生不能帮我看病。”
“不试试怎么知道!”
莫雨泽想要拉着沐心雪走到急诊科,但两个受了风寒的年轻人,竟是谁也拉不动谁。
莫雨泽转身,焦急地对着沐心雪说道:
“拜托,别这么倔。”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早上还不是瞒着我,生了这么重的病要去学校。”
沐心雪一脸鄙夷地说,随后缓和了表情,像是什么事也没有般,对着莫雨泽请求道:
“雨泽,真的不用了,你知道刚才医生忘了我只需要多久吗?”
莫雨泽沉默了,他还记得很清楚,他也猜得到结果,但是不去试试,怎么甘心。
沐心雪脱开他的手,像是表明拒绝的态度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立于背后,对着莫雨泽浅浅地笑。
“我家里还有一些通用的感冒药,不一定比医生开的有用。”
莫雨泽的语气充满了疲倦和无奈,好似一如既往地在和沐心雪发生了意见冲突被她说服后。
“嗯。”
沐心雪得到了首肯后露出了开心的表情,像是得到了赞扬的小孩子。
随后莫雨泽跟着沐心雪,一如常人般,走出了医院。
沐心雪抬头,觉得阳光有些刺眼,用手挡了挡,看着沪江市难得能看到纯净的蓝天。
跟在她后面的莫雨泽超过了她些许,停下来回头催促道。
“心雪,走吧。”
“嗯。”
两人不再停留,往地铁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