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四十分。
提心吊胆的莫雨泽带着时不时咳嗽几声的沐心雪回到了他租的房间。
刚关上门，感觉像跑了个马拉松的莫雨泽，哦，这家伙跑不来马拉松，就忍不住打开空调开口抱怨道：
“没想到我还有像做贼一样摸回家的一天啊哈哈，好累。”
沐心雪没有回话，她走到床边坐下，脸颊微微泛红地小喘气，又咳嗽了两声。
咳嗽声让莫雨泽想起了回到这里的原因，直到刚刚从地铁站出来看到了天河高中的校区后他突然就又了种想原地掉头的冲动，原因无他，只是确定了天河高中高三某班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极有可能有理由来威胁沐心雪的人。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装作常态，把跟在他身后忍耐着难受的沐心雪带回了公寓。
他拖着无力的四肢拿了一个许久不用的保温杯，洗干净后从饮水机调了一杯温水，递给了沐心雪。
“谢谢。”
沐心雪有气无力地开口，拿着水杯喝了几口。
拉开药箱翻着药品的莫雨泽想起了什么般停顿了下，开口说道：
“会长你感觉怎么样？要先吃点东西吗？”
身为药罐子的莫雨泽在这方面尤其有经验，深知空腹吃药伤胃的道理。
沐心雪摇摇头，表明自己没有胃口。
莫雨泽也没办法，只能拿出了几个感冒的通用药，拿了张纸垫着配好，看着洗手回来的沐心雪皱起眉头一个个塞进嘴里，喝水咽下。
莫雨泽突然笑了笑，开口道：
“会长就不怕我给你下药么？”
沐心雪一愣，摇了摇头。
“额。抱歉，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嗯。”
沐心雪像是对他深信不疑的反应让本想收获沐心雪的白眼的莫雨泽有点坐立不安。
“以后不是医生的人给你拿的药千万别乱吃哈，一是别人不懂药理，二是很多药品会用乳糖来作填充剂，会长吃了估计会拉肚子，三是你总不希望吃了药就睡了下去，一觉醒来少了一个肾吧。”
他打趣道，随即又补充。
“刚才给你的药都是不容易由于体质而产生问题的通用药，有一些是清肺的，吃了能让你好受些，但治病的效果不是那么明显，但没法看医生的话……好好休息让身体的免疫力发挥作用那是最好的办法了。”
“嗯。”
沐心雪漠不关心地听着，像是没听到般，回应着。
“多喝热水。”
“嗯。”
“……会长，给点别的反应好吗？”
莫雨泽没良心地歪起了嘴角。
“雨泽，床能借我躺一下吗？”
沐心雪放下了杯子，微垂着眼睑，开口询问。
她的两只小脚拘谨地靠着，双手无力地垂放在大腿上，身体随着呼吸而微微地摇动，仍由头发搭在肩上，就算莫雨泽不擅长观察别人，也能看得出少女尽显疲态。
“……好。”
莫雨泽也不再多说。
礼貌地得到了床主人许可的沐心雪也没有在意什么，慢慢地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眉毛微蹙，忍耐着感冒带来的难受。她小小的身体侧着蜷了起来，甚至连单人床的一半都没占尽。
莫雨泽拉起了厚窗帘，让房间内的光线不再那么明亮。
沐心雪像是积攒了很久的疲劳般，很快地睡下。
莫雨泽确定了她睡着后，拖起毯子帮她改好，刚坐上了椅子，差点没忍住扑在书桌上睡着。
【好累，好累。】
拖着病紧绷着的神经走了一路的两人的状态都变得极差。但是比起身体上的疲惫，心理上的负担更让人容易疲劳。
就算莫雨泽会沮丧，会迷茫，但是若有他人在身边的话，他总会撑起笑脸，试图让气氛不再抑郁。
若是一直处于紧绷的环境下，无论何种人都容易出精神问题。
坐了一会，将不想动弹的想法压了下去后，莫雨泽写了张字条，拿起钥匙走出了门，再轻轻地将门关上。
如果只是要过夜就算了，真要住下一个人的话，日用品和替换的衣服还是得要准备的。
比起只是“可能”有问题的自己，他更不放心让沐心雪出门。
门外依旧艳阳高照。
莫雨泽走下了楼，前往附近唯一一家便利百货店，其实天河高中内有着更大型的超市，这附近的便利店都是为了附近的居民而开的，毕竟虽然是学区房，但学生大多都会选择校内住宿，附近的房价并不算高，也有不少在这附近务工的人群居住。
一个大学校，就意味着有人流，能带来的产业发展实在太多了。
……
直到莫雨泽拎着几袋子东西匆匆忙忙地赶回公寓打开门，沐心雪都没有醒来，本想叫醒沐心雪起来吃午饭的莫雨泽迟疑了会，还是没这么做。
理由是他需要先解决身体的疲劳，他感觉再不休息直接吃饭时能将脸倒在碗里。
莫雨泽扯过了留在桌上的纸条，将它揉成球扔进了垃圾桶。
将东西放好后，扫了眼手机，确定张雾没有再打来电话后，将手机静音，扔到一边充电。
莫雨泽坐在还未收起的地铺上，弄出了体温计夹在腋下，闲来无事地看了眼沐心雪，她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但至少睡得安稳，他摸了摸沐心雪的额头，确定了她的体温和自己差别不大后，也收起收了手，拔出了体温计，确定不是两人的体温同时出了问题。
随后他也在大脑的催促下，躺倒在地铺上，几乎没什么停顿地，睡了下去。
——
沐心雪有个习惯，她不会在睡醒之后立刻睁开眼睛。
她先是感觉有些不熟悉，不像是睡在自己的床上，随后想起自己与莫雨泽从医院回到他的房间后就忍耐不住睡意躺下，昨晚近乎没有睡着的她，这是睡了多久才睡到自然醒？
她赶忙打起精神，不再恋床，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映入眼中的是还不熟悉的房间，狭小，但胜在整洁。微红的阳光没能透过窗帘，只照亮了窗台下的一角，整个房间显得昏暗。
似乎是中午莫雨泽给的药起了些作用，除了嗓子依旧有些难受外，她感觉好多了。
左顾右看没能见着莫雨泽，又看了眼卫生间，灯没有点亮，亦没有声音，沐心雪突然有了种害怕的感觉。
但很快她注意到了床下传来的呼吸声，她侧前了上身，见到莫雨泽正躺在他冬天用的被子铺好的地铺上，侧着身体靠着床睡着，也难怪她没有一时间找着。
沐心雪顿时有了种安心的表情，她坐着又看了看莫雨泽一直生活着的房间，昨晚上并没有别的心力顾及，今早对于去学校忐忑不安的沐心雪并没有认真地观察过这个房间，虽然略微昏暗看不出什么细节，不过她也能看得出莫雨泽对物品的管理有些随心所欲，和在学生会室里总是做得一丝不苟的行为有点差别。
桌子上摆在最高处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十七点五十一分，如果她没记错，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睡了将近六个小时么。
她还注意到地铺边放了一大袋东西，似乎是中午莫雨泽给的药起了些作用，除了嗓子依旧有些难受外，身上并无异样感觉的沐心雪轻轻地放下脚，打算走过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还未走出地铺的范围，她就感觉到了地铺的蠕动，同时传来的还有莫雨泽“呵呵”两声。
“会长啊，穿着裙子就不要随便在别人身上跨来跨去。”
沐心雪面无表情地转身，给了莫雨泽的肚子一脚。
“嗯，是会长正常的反应。”
理所当然没被踢疼的莫雨泽坐起了身体，笑眯眯地看着沐心雪。
“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
他用上午的话回敬了沐心雪后，拿起放在一旁的体温计，放进腋下。
这是他生病时的习惯。
“什么时候醒的？”
沐心雪坐回了床上，询问着。
“刚刚。”
“不小心把你弄醒了吗？”
“不是，本来就快醒了，我也睡了蛮久的”
莫雨泽拿出手机，随意地点了点，略微沉吟后开口说道：
“中午张雾给我打来了电话，他去档案室确定了我们学校确实有林桂清这个学生，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消息了，是不是她动手杀的人……现在也没有后续的报道，并不好说。”
莫雨泽指了指旁边的袋子。
“趁你睡着的时候出去买的，吃的东西和一些日用品，我这几天还会去学校，会长出去也不方便，在我这里住几天吧。”
莫雨泽也想陪着沐心雪，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在别人面前显露出异常，这样的话，就算通过已有的记录察觉到了沐心雪的状况，也一时怀疑不到他头上，沐心雪与学生会的众人关系极好这件事又没有记录在案，而已经“忘了”沐心雪的莫雨泽只要表现得一切正常那便不会引人怀疑。
现在需要的是更多关于这类异常的情报，当然，一切以安全为前提，而莫雨泽此时也只是希望他的“直觉”能给力点，揪出那些带有异常状态的人丢给国家研究，不亦乐乎？
另一方面，他还能在人群种观察，观察沐心雪身上的现象是否有解决的可能，或是过些时日是否会消失。
当然，他更愿意就这样苟且度日，虽然掀不起什么波澜，但胜在能被自己所掌控。
就担心早上与沐心雪去学校时便被人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他又笑了笑，被卷入了不得了的事态的猜想终究只是猜想，要是被猜想给压垮，那便滑天下之大稽了。
沐心雪低头沉默了会，似乎是默许般地点了点头，回应了句：
“谢谢，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会长愿意和我同居我高兴还来不……啊，别踢，我怀疑你会更疼。”
莫雨泽曲起了脚，收敛起了坏笑。
沐心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每次都会说些不痛不痒的玩笑，总提醒着别人不想被注意到的尴尬，这样下来反倒能让本有些愧疚的人坦荡地接受他的请求。
相处了许久，她都快习惯了。
虽然沐心雪本不想给人添麻烦，但真要失去了莫雨泽的帮助，她到底何去何从？
沐心雪不知道，她能做到的，只有尽量服从莫雨泽的安排，不为他添乱而已。
这也是哪怕对莫雨泽提出那个“同样与她有着不被记忆的异常的人将会威胁到她”这个观点持有怀疑态度，沐心雪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的缘由之一。
莫雨泽拿出体温计，看完刚想甩掉，就看到了沐心雪对他伸出的手，莫雨泽露出了计划被发现的无奈苦笑，把体温计递了过去。
沐心雪拿起看了看，37.8°C，虽然因退烧针的功效褪去而有些复发，但已经是生病时的正常体温了。
“咦，不是会长也要量体温吗？”
“不是。”
沐心雪有些嫌弃地将体温计递了回去，莫雨泽伸手，并没有接过，直接将手按在了沐心雪头上。
“比我的低，那就没问题了。”
莫雨泽收回了手，顺带从面无表情的沐心雪手里接过了体温计。
“吃药了吗？”
沐心雪脸色没有变化地开口问，带着些微的嘲讽意味。
“这个双关语不错，不过中午实在太累了也就忘了，会长中午还没吃吧，饿了就从袋子里拿东西吃，里面都是给你买的东西。”
莫雨泽站了起来，并没有打算拉开窗帘，径直地往门口走去，打开了房间的灯。
跟在他后边起身的沐心雪则走到了莫雨泽买回来的购物袋旁坐下，先是掏出了速食食品和包装面包，然后掏出了口杯、牙刷、牙膏、护发素、洗面乳和居家拖鞋在一旁摆整齐，又一脸疑惑地掏出了两套女性睡衣，最后拿出一个袋子脸色微变，转过身去确定了什么般。
然后，抱着袋子护在胸前的沐心雪转过上半身对着莫雨泽用带有浓浓疑惑和紧张的声音开口：
“你怎么知道尺寸的？”
“呵。”莫雨泽靠着墙，抬手摸起下巴，露出了高冷的笑容，接着说：
“这可能就是每个男人的天赋吧。”
沐心雪一脸惊愕地往后挪了挪，似乎是想远离莫雨泽一般。
觉得玩笑开过头了的莫雨泽顿时感觉不妙，高冷的表情崩塌，慌忙地解释道：
“不，其实是昨天会长留在浴室的内衣裤，不是！你听我解释！我没看！不，我就看了一眼！啊啊！反正就是大体照着印象，喂喂！”
“你你你……”
沐心雪羞红了脸抱着袋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缩到了角落。
见一时间解释不清的莫雨泽抽了几下嘴角，靠着墙滑坐到地上，一脸空虚地开口念叨道：
“完了，爷的形象，没了。”
好不容易接受了莫雨泽昨天并没有专门在浴室中拿起她的内衣裤观察的说辞的沐心雪，端坐在床边，拿着一个不容易掉渣的面包低头嚼着，偶尔瞄一眼蹲在一旁失去了光泽怀疑人生的莫雨泽，叹了口气，小声地说：
“不怪你了，起来吃东西吧。”
莫雨泽僵硬地转过了头，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模样。
沐心雪踌躇了会，又说道：
“下次这类事情可以直接问我，在商场使劲想着别人的内衣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变态。”
被成功打上了变态标签的莫雨泽顿时又灰暗了起来，后悔着自己的自作主张。
很多时候去对别人做一些帮助时，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顾及别人的感受亦很重要。——莫雨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