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四十分。
因思在病房中对着众人做出了简略的解释。
因思换回了下午莫雨泽所见到的黑色制服后走出了病房，招呼上了她沉默的保安，准备一同乘坐自家的轿车离开医院。
而莫雨泽也终于能近距离观察这个下午突然出现的两人之一，这个留着板寸的保安有着不同于白种人的铜色皮肤，那接近两米的身高和西服下仿佛狮子一样的身板。
这让莫雨泽感叹可能需要十来个自己才能包围住他。
然后十来个自己多半会被揍得很惨。
在有着各种管制的天朝，不得不说拳头大才是合格的安保人员的标准。
然后因思与她的保安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正副驾驶座，任由剩余的四人挤入后座。
默默地吐槽这样不会超载吗的同时，众人上了车。
白碧萧貌似对莫雨泽和沐心雪有着天敌般的恐惧，不愿意坐在他们旁边。
只能委屈张雾这个人高马大的少爷成为隔墙。
张雾似乎是没有想到因思会继续让莫雨泽深入这次事件般，看着莫雨泽的眼神有些无奈和疑惑。
莫雨泽也思量了会，坐在张雾旁边准备和他谈谈，接触接触好兄弟所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尴尬的是，仿佛出去嫖碰到了熟人般，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莫雨泽感受着左侧沐心雪大腿的触感，又时不时感受到右侧张雾的视线，颇为不自在。
而因思坐在前座看不见表情，她的保安又不像是会和他们交谈的模样。
白碧萧一见现场仿佛即将上战场的无比凝重的气氛（她觉得），几近要与车门融为一体地往车窗上靠，时不时还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
沐心雪正打量着刚戴到手上的，散发着淡红色微光的纤细手环，一时没有在意外界。
手环是刚才因思从提琴盒里取出的，托这个的福莫雨泽算是见到了其中的内容物，一把仿佛暗红色玉石雕琢成的大提琴。
虽然有给莫雨泽带来不对劲的感觉，但却远没有下午那般浓烈。
完全不知所谓所何。
轿车在车厢内几近无声地的情况下开出了市中心，前往郊外。
沐心雪将心思从手环上挪开，看着窗外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对着因思说：
“那个，因思小姐，我们能先回去拿衣服之类的吗？”
“不用，我的住居里的物资基本能够十来人用，如果还有别的需要等会招呼陈刚去买就是。”
因思的声音很快传来，而她的保安像是理所当然般赞同地嗯了一声。
“小姐少爷，我是陈刚，因思小姐的管家，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我说。”
陈刚发出的声音低沉但却富有人情味，和莫雨泽印象中神似电影里的一言不发的保安有所差别。
而且竟然是管家么，管家要一身腱子肉做什么？
“这样……”
终于回过神来的沐心雪像是发觉了车内已经沉默许久的气氛被自己打破般，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莫雨泽看着不安的沐心雪，叹了口气，转而对因思说：
“因思，沐心雪手上戴着的手环为什么能让你记得起她了？”
既然一时半会不能与张雾进行交流，那还是趁早解开自己的疑惑算了。
沐心雪也很想知道答案般，将目光抛向了被副驾座挡住的身影。
莫雨泽还发现白碧萧与张雾似乎都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般，静候着因思的回答。
“啊……沐心雪是坐在你身边的女孩吧，这个……该怎么说呢。”
因思像是碰到了难题的学生般苦恼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还是记不得她的个人信息什么的，就是能记起她的存在而已，权能哪里是那么好压制的东西……那个小个子，你想被怎么称呼？还是直接叫你小个子？”
同样是小个子的莫雨泽姑且清楚被叫的是沐心雪。
“额，这个是什么意思？”
沐心雪有些不解？
“那个手环充其量只是把你身上的异常削弱了一些，与你关联性过强的东西还是不会被他人记忆，比如说你用了十多年的名字，取个外号方便称呼而已，叫你小个子得了。”
个子与莫雨泽平齐的因思做着义务性的说明，也相当干脆地将沐心雪的外号定了下来。
多半那个“眼镜”姑娘也是被这样子定下了外号的。
“啊……好。”
虽说因思将手环递给沐心雪之时就有简易的说明，但在确信了这个手环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之后，沐心雪还是不由得沮丧了些，没有再去纠结自身的称谓问题。
“不用担心，问题到最后都会解决的，我就是为此而来。”
因思在自信地做了保证之后不再多言。
而张雾像是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般对着莫雨泽说：
“雨泽，这个小姐是你的熟人么？”
莫雨泽不知如何作答，他看向沐心雪，而沐心雪也转头看向他，目光一瞬间的交会又互相错开，莫雨泽偏过了头，看向了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嗯。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莫雨泽的声音显得有些落寞，或许是作为旁观者，在特等席上看着沐心雪昔日的友人，说出了不认识她的话语，而感到的落寞。
但这些，远远比不过她切身的感受吧。
“你本来也认识她的……”
莫雨泽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几欲张口想说她是我们学生会的会长，却又难以出声。
沐心雪见状，用手肘碰了碰莫雨泽，示意他不需多说。
若是只是单纯地得到了结论，反倒不利于他们拿捏好现在相处的距离。
莫雨泽勉强挤出笑容，对着张雾说道：
“只要因思小姐解决了异常，你应该也能想起来的。”
“你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平时没见你会耍刀啊。”
有了交流，一些话题便自然而然地会被提出。
“因思小姐？”
张雾扭头，看向了因思所在的副驾座，像是请示般问道。
“想说就说呗，我又管不着。”
得到许可的张雾松了口气，对着莫雨泽说道：
“我啊，怎么说，也算是个驱魔人吧。
驱魔人以猎杀怪异为职，而我的家族以此发家。代代都有族人会成为驱魔人。”
“只是现在越来越无力传承了，这一代的张家竟然只出一个愣头青来协助庭园。”
因思很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像是抱怨般。
张雾打着哈哈混了过去，而莫雨泽再次听到庭园这个名词，不由得有些疑惑道：
“庭园是驱魔人的组织吗？”
因思淡然地说道：
“是，也不全是，庭园是本质上是培养驱魔人的学园，只不过有着对外处理怪异的部门罢了。我之前说的想向你引荐的，就是庭园的校长。”
“怪异是什么？…她们身上的异常也是怪异引起的吗？”
莫雨泽想起了因思不能记起沐心雪的名字，于是只能转口用了代词。
因思顿了一下，像是在顾忌莫雨泽与沐心雪的身份般说道：
“莫雨泽还有小个子，你们可以选择不用知道，服从我的安排等我去处理，然后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要知道，有些事情，不去了解的话，反而活得轻松。”
张雾拍了拍莫雨泽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似乎是很赞同因思的话。
莫雨泽转而看向沐心雪，见她对自己郑重地点了点头。
莫雨泽知道了他们传达的意思，略微权衡之后，便对因思说道：
“请说。”
莫雨泽似乎听到了因思的叹息，她的声音即刻在这个不大的车厢中响起。
“怪异是拥有异常能力的生物和现象的统称，‘庭园‘虽说是处理怪异的组织，但会委托我们处理的事件大多与魔女有关，这次的事件，大概也是魔女造成的。”
“…能解释一下魔女什么是么？西方小说里写的那种？”
倒映在挡风玻璃上因思的身影摇了摇头，语气带上了些凝重地说道：
“虽然不像传说那样，但魔女确实都是很危险的东西。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人，只要知道她们都是怪物就行了。”
“怪物……魔女还不止一个？”
莫雨泽有些愕然，像是被告知了自己有个后爸一样。
“当然。”因思的神色突然一转，像是很无奈地说道：“我们的校长就是。”
莫雨泽沉默了，庭园的背景似乎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而且感情你让一个自己都说很危险的家伙给我“看病”真的合适么？
莫雨泽可没忘记因思说过要引荐她的校长来检查自身拥有奇怪直觉的原因。
漆黑的轿车要前往的地方多半是郊外，还未出城。
因思有足够的时间向众人解释。
魔女。
不老不死的疑似生物。
这种生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近乎无人可知。
虽然有记载已经被识别的十多位魔女之中似乎有男性的存在，但这个名词一直属于这群特点鲜明的怪物。
能够从世界的根源上撕离法则，将其作为权能容纳，以此为基础寄生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怪异。
在成为魔女的一瞬间，这种怪异就能利用权能直接地对世界产生影响，如果没有其他的权能干预，那掌握了权能的魔女近乎不可杀死。
仿佛天生与其他生物高了一等的位格，这就是魔女。
然而只是听着因思的说明的莫雨泽并没有关于这种生物存在于世的实感，反倒不如说，他甚至在考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既然魔女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那为什么这个世界到现在还没有完蛋？”
因思也没有被问住，她耐心地为莫雨泽解释道：
“人类自从中世纪正式确认了魔女的存在到现在了那么久也就记录十三位魔女，其中甚至有许多仅仅被确认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存在，几乎能肯定还有不少魔女未被我们所认知。
虽然魔女拥有理智，可以沟通，但成功与人类沟通的魔女几乎个个都是偏执狂。
她们的最鲜明的共通点便是，危险。过去曾有试图寻找魔女合作而被灭国的实例，所以一旦她们出现在了世界上，有关的组织都会合作将其击杀或是封印，其次才是寻求共存。“
因思又长叹道：
“自从上一次魔女干涉世界，也快二十年了。”
“照这么说，这次的事件很危险吧？你一个人，额，加上你的管家，搞得定吗？”
莫雨泽不由得怀疑道。
因思没有羞恼，倒是很自信地回答道：
“应该没问题，我已经去确定过了，封印在沪江市的魔女的封印依旧完好，这此产生的异常大概只是她的权能泄露出去的一丝余波。”
莫雨泽的脸上逐渐写满了震撼。
“你说，沪江市，封印了一个魔女？”
“嗯，是的哦。”
因思转过头，直视着莫雨泽。
“这个城市的地下，可沉睡着一个可以轻松把这个城市从地图上抹去的怪物，当然，那道封印也相当结实，毕竟那是别的魔女的手笔。”
“你们的校长？”
因思很干脆地摇头。
“她没这个能耐。多半是在这个城市还未建立起来之前，两个相性不合的魔女在这里打起来了，其中的一个落得了被封印的下场。
反正自从我们发现这个不知何时就有的封印和里面的魔女的存在后，就让两个驱魔人家族各自分出了一个分支来此地看守，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异常。”
“驱魔人……”
他扭头看向了张雾，注意道莫雨泽视线的张雾笑了笑，扬了扬怀中的刀鞘，默认了因思的说法。
沐心雪从中途开始便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白碧萧似乎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信息，脸色相当可怕。
“那个，有办法让我失忆吗？我不想知道那么多啊！”
“啊……”
白碧萧打颤的声音响起之时，因思突然睁大了眼，发出了像是搞砸了什么的声音。
因思在挡风玻璃上的倒影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轿车已行至郊外，不再窗外不再明亮的景色让这个笑容显得尤为清晰。
“不好意思忘了你在了，眼镜，你现在的存在感可是低的可怕啊，不想听的话早说，现在后悔不了了。”
打着颤的白碧萧突然像是断电了般，倒在车门上一动不动。
好像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啊……
莫雨泽垂下了头，显得相当沮丧。
一只小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掌，随后便放开。。
莫雨泽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了沐心雪。
她有些失神的眼睛里，流露着歉意的神色。
“…不用担心。”
莫雨泽微微笑起，给予回复。
他总是笑着。
虽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部分来龙去脉，但莫雨泽并没放松的打算。
他有一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感觉。
他有理由去注意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
但至少，他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可以处理这个事件的人。
而在之后，他会明白的，对魔女的任何轻视，都将成为猛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