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花洒喷出的热水砸在身上的感觉，莫雨泽缓缓地进行着呼吸。
这栋别墅哪怕是客房都显得尤为豪华，奢华得体的装饰不说，单单是每间客房都配有一间有一间比莫雨泽租的公寓小不了多少的浴室，浴室里还有足够一个成年人尽情翻滚的浴缸，让莫雨泽一瞬间有了赖在这里不走的打算。
咳，还是尽快将事件解决然后回归正常为妙。
事已至此，学校可能是不能在解决之前回去上了，不同于沐心雪这类天才，莫雨泽若是长时间不读书，成绩铁定保不住。
活得很现实的莫雨泽还是希望自己能好好考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和自己爱的人结婚，时而与自己的好友一同出去旅游，再把那成天全世界到处跑的老妈抓回来尽孝的。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渡过当下。
在莫雨泽将何小晴与林桂清的部分信息告知之后，因思对明天有了较为完备的安排，饭得一口一口吃，因思也无法一时间处理太多事项，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随后因思便遣散了众人，让陈刚带着他们去挑房间，而把莫雨泽留下。
莫雨泽好声劝解沐心雪不用担心后，因思打开了她的大提琴箱，单手举起了里面的大提琴并将其甩成一根红色长棍。
？
莫雨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无论事情多么诡异，他都不会害怕。
因思在提醒了莫雨泽之后便将她说的手杖往莫雨泽身上到处地探。
随后因思什么也没说的将手杖扔回了盒子里。
——医生，我这身上的病，还有救吗？
——庆幸吧，你身上的异常至少不是魔女造成的影响。
得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后，因思也将莫雨泽打发去了三楼挑了个客房。
也不知原因为何，莫雨泽的直觉并没有对这个提琴盒的内容物产生多大的反应，仿佛下午自身所感觉到的景象都是幻觉般。
但那种令人身体发寒深入骨髓的感受，直到现在还在用回忆时依旧浓烈的情绪，证明它存在的事实。
感觉自己已经在花洒下冲了够久的莫雨泽将水关闭，看了眼浴缸，估计着自己是没有心思来泡了。
一旁的带有热干功能的洗衣机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工作，莫雨泽捡出了里面干了一半的内裤，用电吹风吹干后直接穿了上去。
客房的衣柜内有着大大小小像是酒店配置的白色浴袍，莫雨泽准备用这个将就一晚上。
在空调不大的运作声种，莫雨泽径直地倒在了床上。
他把一只手盖在脸上，指缝中透露着无神的目光。
在学校与公寓之间来回奔走，以及拉着或是抱着沐心雪全力奔跑的后果是近乎全身的肌肉酸痛，和一直绷紧而未放松下来的神经产生的疲劳，完美地让他感受到身心俱疲是个怎样的形容词。
“哎~~”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新驱使着自己的思维。
但愿明天，能够不用那么折腾人吧。
他如此祈祷着，毕竟谁也不愿意被人拿着刀追着。
虽然要砍的不是他。
何小晴多半是在此地看守魔女封印的两家之一的何家之人，而何家对于这次事件的态度太过暧昧，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通过因思得知，魔女的封印也在何家的直接管辖之下，这次事件中，何家极有可能有猫腻。
也还是不清楚杀人者的杀人动机，虽然莫雨泽有提及自己从林桂清的传闻推导出的结论，但因思和张雾都保留了意见，总不可能现场来个证明。
还有一个奇怪之处，沐心雪能够很清楚地想起有关何小晴的记忆，而从何小晴的表现来看，她多半已经将沐心雪忘却。
这不应该，同样是前天晚上发现了自身的异常的白碧萧都能毫无障碍地将沐心雪的名字之类的个人信息记忆，沐心雪同样也能做到，说明被魔女的权能影响的异常者们都不会受到彼此的影响才对。
百思不得其解后，莫雨泽愈发想与何小晴谈谈了。
他打起了电话。
“嘟嘟嘟……”
果然。
何小晴的电话已经不能打通，可能是不想与莫雨泽多谈。
而张雾……莫雨泽不知道如何跟他说明这些。
沐心雪是与他相处了一年的友人，而何小晴也是在这一年间时常关照自己的学妹，他同样不愿意让何小晴受到伤害。
就算迟钝如他，也能隐隐约约察觉到张雾与何小晴之间有别于正常朋友的亲密关系。
虽然何小晴想要用刀把沐心雪捅个对穿貌似是个事实，但万一有什么不由己的理由的话，让张雾不由分说地与她刀剑相向，是不是有些太残酷了？
看样子何小晴也不会砍了张雾，要不要将这些事告知张雾，让他在面对何小晴举刀之前选择与她好好谈谈呢？
……不，要是何小晴下定决心要将我们连同沐心雪一起干掉，让张雾放下手中的刀，不就是直接白给了么。
但莫雨泽还是决定与张雾商讨一下此事，要是张雾像下午那样什么都不说直接开始莽，那搞不好能用嘴解决的都只能靠动手解决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的莫雨泽一个咸鱼翻身从床上滚了下去的同时蹲稳，站起往门外走去。
刚开门打算走出去的莫雨泽不由得一愣。
他看到了站在他房间门口的沐心雪，而似乎在踌躇着要不要敲门的沐心雪明显被莫雨泽吓了一跳。
而莫雨泽被吓了一跳的沐心雪给吓了一跳。
虽然莫雨泽能利用内心打鼓的直觉来推测沐心雪就在附近，但他没法判断距离的远近，完全想到对方竟然就在门外。
沐心雪也像是刚洗好澡般穿着和莫雨泽同款的浴袍，不过与莫雨泽随意的穿着不同，沐心雪严严实实地用浴袍盖住了锁骨，此刻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莫雨泽不动声色地将浴袍束好，遮住了胸口。
好半会两人才从尴尬中缓出来。
“会长你在这……算了，有什么事找我吗？”
莫雨泽看得出来沐心雪像是有事找他而不是路过，他也是随意地挑了个房间，沐心雪多半是看到这个房间被最后上来的人所使用而猜到莫雨泽就在这的。
“嗯。”
沐心雪轻声回应。
“那，有什么事？”
莫雨泽像是要堵在门口将事情问完般。
“那个……”
沐心雪的目光开始闪躲了起来，微微抬起的小手摆在空着无处安放，红色的手环顺着纤细光滑的手臂滑下，微微张开又抿起的小嘴在有些暗色的走廊中显得尤为明显。
但是有用吗？莫雨泽可是要脸皮的三好青年，区区可爱，在自身的清白面前……还是很能打的。
“……有什么事要进来说吗？”
在沐心雪脸色有些微红地点头之后，莫雨泽错开了个身位让沐心雪进入他的房间，同时环视了走廊四周，确定了没有人之后关上了门。
……这股做贼般的心态是怎么回事。
而当莫雨泽进入房间后，沐心雪安安静静地稳坐在客房内配套的椅子上，注视着他，像是等他开口般。
莫雨泽也没有多拘谨，直接坐到了床上，朝着沐心雪看去，而他本想露出的笑容一僵，收了回来。
“会长，你……还疼么？”
沐心雪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扯了扯下摆，盖住了膝盖。
“不疼了，陈刚先生给我送了药，不用担心会感染了。”
沐心雪浴袍的下摆不长，堪堪能盖住了大腿，沐心雪的小腿难免直接进入莫雨泽的视野，那里接近膝盖的部位有一处小片的刮伤。
那是下午莫雨泽为了躲避何小晴的刀刃而将沐心雪拉倒在地留下的擦伤的痕迹。
那时还穿着莫雨泽的黑色五分裤的沐心雪的腿部难免与地面产生摩擦。
莫雨泽一直没有机会去问，看起来伤口不小，甚至可能会留下疤痕。
这让他有些自责。
见莫雨泽直盯着自己的腿看的沐心雪下意识地将腿缩了缩。
这让莫雨泽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进行的行为并不是那么礼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
“雨泽刚才因思小姐让你留下，做了什么？”
沐心雪顺了顺头发，对着莫雨泽问道。
“似乎是在判别我身上能察觉到异常的特殊之处是不是魔女的影响。从结果来看好像不是。”
说完，莫雨泽等着沐心雪再度开口，却见她低着头迟迟没有说话，便笑道：
“会长，你不会还想来我房间睡觉吧？之前的情况特殊，现在就别和我抢床了吧？”
沐心雪脸色微红地摇了摇头，同时说道：
“不会啦，只是想问一下你……小晴姐她，要怎么办？”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脸色也变得沮丧起来。
“抱歉，每次遇到问题都要问你怎么做，雨泽其实也很为难吧，但是，但是，小晴姐她，我们真的要让因思小姐对付她吗？”
沐心雪的话语，更像是请求，而莫雨泽也同样地对这个问题相当为难。
他沉默了会，也只能叹了口气，劝诫道：
“会长，可能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时候，我们只能选择我们能够承受住后果的选项，可能之后会更加令人痛苦，但也不应该放弃。因思也不像是黑白不分的人，或许我们应该更加信任她一些……她比我们更有经验。
小晴姐也不像是听不进我说的话的状态，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争取和她好好谈谈，说不定能解开什么误会。但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小晴姐她下午，是真的抱着杀了你的心挥刀的。
会长，无论发生什么，都先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诚如因思她所言，我们，缺乏自保的能力。”
沐心雪没有回应，她低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相当失神的表情透露着令人心生怜悯的脆弱。
莫雨泽看着她，等待着她自己的思考。
莫雨泽知道，一直都知道，沐心雪相当的聪明，有时候也只是事实令她难以接受，但她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怪罪于现实。
诚然，现实对她来说似乎过于残酷，自身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魔女所影响而失去了自身在他人脑海中的存在，甚至连昔日的好友都要夺去她的生命，换做是莫雨泽，他也会一时地失去冷静而无法正确思考。
造就出了现状究竟是谁的错？不知道，现实便是如此，世界可能无缘无故地会对着过着正常生活的人施加恶意，或许可以怪罪于魔女，或许可以怪罪于现实，但这都毫无意义，为了自身的愤怒去浪费时间，不过是无智之举。
现在只需要想办法，走出困境罢了。
莫雨泽相信沐心雪能想明白，只是需要时间。
可能过了许久，也可能没有多久，沐心雪抬起了头，有些迟疑地对莫雨泽说道：
“雨泽……能闭一下眼吗？”
莫雨泽有些疑惑，但还是很配合地闭上了眼。
这是要做什么？他能感受到沐心雪在向他走进，想着最近好像没有得罪她，应该不至于被甩一巴掌吧？
不对不对不对！自己好像真的得罪过她！不过她不是说原谅我了吗？难道她现在还有心思计较这个？
“谢谢，要是被你看着，我可能就……”
闭着眼绷紧了脸准备硬接一巴掌的莫雨泽感受到了沐心雪的脑袋轻轻地抵到了他的胸口上，隔着一层浴袍带给了他痒痒的感觉。
就算闭着眼莫雨泽能知道，因为前天晚上，沐心雪也是这样靠着他的。
他觉得闭眼已经没有必要，于是便睁开了眼。
沐心雪的脑袋靠在莫雨泽的胸口而令他看不见表情，倒是能看到她披在背后微湿的秀发，披散在缩紧的肩膀上，散发着香味，传入他的鼻腔。
“就一下下……”
“……”
“雨泽，我好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