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领他到了一间叫白鹤亭的日式料理店去。两点过后，店里面人不多。小桃似乎和店里的大叔很熟。大叔一看到站在她身边的陈永明，就对小桃笑着说:
“喂喂， 你这个男朋友长得好像不怎样呀?”
“你别取笑我了，我们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而已。”
“所以也不算是同事啰。哈哈哈哈。”
这个大叔完全无视禁烟的要求，明知道客人在场也点上烟来吸着。陈永明知道小桃一向讨厌别人吸烟，可是她仍然坚持要到这间店来吃东西，是因为有甚么特别之处吗? 只见大叔很快就将两碗鱼生饭推到两人前面。
两人开始慢慢的吃了起来。陈永明虽然不怎样喜欢鱼生，不过她盛意拳拳的推荐，那也不好拆掉对方的台了。这间店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吃的东西很便宜。鱼生一入口，陈永明终于明白为甚么她要带他到这里来了。
店的装潢几本上很陈旧。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灯的亮度也很暗，有一条灯半明半暗的。他坐的椅子甚至是有点摇晃的，难道店主连这点钱也要省吗? 只见店主瞧了瞧陈永明一眼后，就抽出一根烟来递给他，又对他点了点头。陈永明摇了摇头说: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的。”
“不抽烟是好事。不过你很快就会开始抽的了。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我自己的规矩是每个新来的客人都要给他一根烟。不过抽不抽终究是个人选择。别在意。”
“对呀，抽烟不好的呀。你就别害人了。”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从店的后面走了出来对大叔说。女人约莫四十多岁左右，年轻时相貌应该相当清丽。虽然上了年纪，但双眼明亮，而且身材也不是太胖。说是三十多岁也可以。
“少来这套，你是女人，不会明白的。不过我和你吵了二十多年，倒是搞不清你在想些甚么。对了，小桃，有空的话不如我们这时星期六一起出去玩吧?”
陈永明一听就说:
“不好意思，我已经先约了她了。你可以考虑下次再约。”
“哈哈哈，年轻真好啊。”
那个应该是他老婆的女人从后面揍了他一下。他马上转过身去用汤勺还击。
两人大快要吃完东西的时候，店主请他们喝绿茶。一边喝，一边问陈永明是在干甚么的。
“我在医院里当警卫。”
“能挣到钱吗?”
“勉强足够生活。”
“可是要再养一个人就不够了，是这样的意思吗?”
陈永明一听就有点生气。虽然对方说话的方式很直接毫不修饰，但毕竟是事实。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的话，也就足够了。但是他不但要供养母亲，而且又对小桃有意思。不多挣钱是不行的。
他开始感到金钱的重要性。可是，眼下的他也没有方法可以赚快钱，所以一时间也答不上话来。要是自己是对方的话，大概也会问同样的问题吧。
大叔一边洗碗，一边慢慢的说:
“总而言之，男人是不可以穷的。小伙子，你明白我意思吗? 我以前也穷，可总是要安定下来的。谁也一样。”
陈永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豹盯着似的。大叔虽然已经满脸皱纹，但一双眼睛的视线却很锐利，似乎想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他老婆听到后，又在他头上揍了一下。他马上叫痛。
“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挣很多吗?”
“反正饿你不死就是。”
“可是也没有发财，连一次旅行都没有去过。”
“死后一起去天堂就可以了。哈哈。”
“死老鬼!”
陈永明不禁笑了出声。这对夫妇很有趣呀。两人付了钱后向这对夫妇道别后，慢慢的在大街上面走着。时值初夏，天气开始有点炎热起来。当有风吹到脸上时感觉就凉快得很。他们两人越过沙燕桥，穿过百和路往医院走去。她手挽一件灰色的针织外套，露出雪白的膀子。
陈永明在一边贪婪地看着。她心情似乎不错，领先他一小步在走着。一个女人踏着单车从两人的对面驶来，又消失在两人的身后。她这时头上常载一条红色的发带，将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前额的发短短的剪平，看起来充满活力。陈永明一边看，就变得更喜欢她了。
不过他愈是想和她在一起，就愈是感到自己的无力。当然她应该也不会介意自己的收入低吧? 直觉告诉他她不是那种贪财的女孩。可是他自己很在意。要是自己有钱就好了。
回到医院外时，这种感受就更深了。大叔说得对。陈永明看着那一辆辆的跑车，要是自己也能拥有一辆，就可以载她到处去玩了吧? 她看到他盯着那些车，就说:
“喜欢车吗?”
“不是。我在想别的事。”
“嗯，看得出来。我明白的。不要太在意呀。”
她好像总是猜到他在想些甚么似的。明明自己年纪比她大两岁，但是却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她笑了笑，小跑步从东座的大堂正门消失后，陈永明站了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理应回到警卫室去接何乐生的更，但是却不想动。这时他竟又见到刘长青站了医院门外的邮筒里里。他于是主动走了过去，向他讨一支烟。
“真惊讶。你竟然想吸烟。我的见解是最好不要。你也看过肺科里面那些可怕的标本对吧? 和她吵架了吗?”
“不是。她对我很好。好得有点过头了。”
“那就是钱的问题啰。”
刘长青久违的笑了笑。平日他在医院大楼里看到他，往往都是面无表情的。这时他笑了出来，是因为自己真的很不济吗? 陈永明徐徐开口说:
“我想成为一个负责任的人，可是要负责任，需要钱。”
“就像你按时寄钱给你母亲一样。要是你缺钱的话，可以问我借。我不是那么不近情理的人。”
“不，我不想总是依赖他人。可是，我想不出方法来。”
陈永明在花槽前蹲了下来。他很在意刚才大叔的说法。刘长青则一双眼望向青空，仍在大吸特吸他的烟。彷佛那是他的灵魂一般。烟味很难闻。
“别想太多。钱我帮你寄了给你母亲了。有空多回去探望她。”
说罢他就如旧将烟头往地上一扔，回去医院里。
那天也是如常的一天。李大唐没有出现，他和何乐生轮流巡逻。每次小桃在走廊上遇到他时，就对他微笑。但是陈永明却不感到高兴。虽然他没有积极响应，但小桃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似的。真是个好女孩，他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