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早晨,天都还没亮透,稀稀朗朗的读书声就从教室里传了出来。
这个学期已经正式步入了高三,同学们都是铆足了劲儿地背书,刷题,埋头苦干,企图在最后这一年里刷出个新高成绩来。
忙忙碌碌的一天还是过去了,伴随着叮叮叮的打铃声,同学们娴熟地收拾好桌面的书本,该去食堂的去食堂,该回家的回家。
对于2008年赶考的这一届的高三考生来说,大多数人还是住在学校附近,很多本地家长为了孩子的学习也会搬到学校附近来照顾孩子的伙食,宿舍都是给那些特别远的同学住的,至少对于本市二中来说是这样。
“姜枫姜枫!放学了,我们回家吧!”
青春靓丽的少女就那么俏生生地立在门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米六五的个子,大大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头顶一个高高的齐腰马尾,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个粉红色挂着小猪毛绒迷你玩具的小书包,手里拿着一瓶刚刚买来的娃哈哈纯净水,朝着还伏在课桌上抄着自己笔记的清秀少年嬉笑道。
“快了快了,再给我两分钟,马上就抄完了。不是我说呀,你这笔记写的也太过详细了,老师都没详细解释的地方你还要自己注释,看着好乱啊,我都抓不到重点啦,抄的我想哭。”
这句话听得都快腻了,每天放学都要来那么一句,真是个女唐僧。少年头也不抬地说道,只是左右摇晃着脑袋,看看左边的笔记,又立马撇过头在右边的笔记本上记下来,修长的手指用力握笔,指节分明。
少女晃悠悠地踱步到姜枫位置旁,将书包和娃哈哈纯净水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他身边,靠着椅子歪头看他努力抄笔记的样子,笑出了声。
“现在知道哭了吧,谁让你总是上课走神,总想着做什么大文豪的梦,老师讲的东西总是跟不上,还要我提醒你。那姜大文豪,今天又想出了什么美诗出来呀。”
听出少女口中的幸灾乐祸,姜枫也不去搭理,只是从鼻孔里哼道,“这不是梦,这是艺术!艺术!还要我强调多少遍,哼,不懂欣赏的女人。”
“哦哦哦知道啦大文豪,那你快说说你今天又想出来什么美诗美句啊?”
少女可不管这么多是梦还是艺术的道道,她现在只想知道他今天用发呆一节课的时间想出了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美诗美句”,毕竟以往他作出来的美诗美句总会成为几个同桌的快乐源泉,这次她要先知道,然后再由自己亲口告诉几个同桌,让他们也乐一乐。
江枫停下笔,眼睛一横,看了上官渔惑一眼,装模作样握拳咳了一声,“想知道啊?可以啊,矿泉水给我我就告诉你。”
姜枫心里想着既然这纯净水被我看到了,而自己又正好口渴了,这还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来,那就怪不得他了。
“行行行,给你给你,我帮你拧开,你快说吧。”
少女忍住笑意,抿直了唇,清澈似泉的眼眸眯成了一轮弯月,淡淡稀松的柳眉随着眉角轻轻地抖动,还不忘伸手举着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这个傻子还不知道这水本来就是带给他的吧,哈哈哈。少女的内心已经笑成了一团棉絮,轻轻柔柔,软软糯糯。
少年开心地接过纯净水,握在手里,是冰镇过的,冰冰凉凉,这简直是炎炎夏日里的抗热神器,咕咚两口,润了润喉,开口作诗:
“言那世间美景,笑叹春风十里。昨日拂过的风,早晨绵绵的雨。此时此刻的云,二九年华的你。”
话毕,还摇头晃脑一阵,妥妥一副大诗人的模样,自认为作的不错,就等待着聆听者的赞叹与赏析了。
不得不说,少年虽然青涩,但这份自信的气质,令少年本就帅气的脸庞更显魅力。
少女的笑意自少年念完诗后就顿住了,小脑袋嗡嗡一声急忙瞥了开去,慌慌张张提着书包,在少年愣神之间,匆忙向教室外跑去,边跑边把书包背上,还留下一句大声催促,“快点走啦!待会儿天都要黑了。”
此时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刻,残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落大地,为整个学校披上一层金色的纱袍,跑进教室的光亮纷纷攀爬在墙壁上,桌椅上,少年少女的脸庞上,照亮了少女粉嫩的脸颊,使少女的耳垂都染上了余晖的颜色,红彤彤金灿灿,从少年抬头的角度看去,美极了。
“哎,你别走那么急啊,等我等我!”
见少女跑的跟兔子似的,一眨眼儿就没了身影。姜枫匆忙收拾好课桌,将东西都塞进了书包,连忙背上,然后很快锁好门就朝楼梯跑去,在校门口终于看到了站在门口旁熟悉的身影。
“哎你怎么那么能跑啊,手脚那么快,就留我一个人在教室收拾,平常你都会帮我收拾的,没想到现在你居然抛弃了我,太不仗义了,真是有够残忍的。”
远远跑来,姜枫轻喘着气,一口气从教室跑到校门口,这两百来米不远,也着实够呛,所以说话的语气真的是非常的幽怨,像是个被抛弃的妇人似的。
瞧着姜枫叉腰喘气抱怨的模样,上官渔惑真是想锤他两个榔头,一个大男人跑两百米就装的累成这样,还用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她无言以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对姜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稍稍偏过头,她也不说话,微微瞪了姜枫一眼,整理了一下乌黑亮丽的马尾,将因为跑得太快,没有先把马尾拿开就匆匆背上了书包而被书包压住的一把头发拨到外边,转身就走,留给姜枫一个靓丽的背影。
“哎小渔,小渔别生气嘛,我就嘴上说说,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嘛,我知道你最懂我了,是吧,别生气呀。”
眼见上官渔惑这么果断地甩开他就走,姜枫连忙追上去求饶,但是心里却直呼好无情,好残忍。
姜枫探出个头,满脸讨好的神色,上官渔惑瞥了一眼,心里已经不怪他了,是自己太沉不住气先跑了,这人居然当着她的面作这种诗,怎会不让她乱想,现在还感觉耳朵烧着呢。于是瞥了一眼之后,又把头撇开了。
见平常很好哄的上官渔惑这次居然还在气头上,心想坏了,不会真的在意我说的那些屁话了吧。赶忙把底牌都给掀了出来。
“哎小渔,要不然回去我把我最喜欢的限量版辛弃疾真集再借给你看看,这可是我的宝贝喔,上次你都没读完呢,这次再借给你看看好吧,好看吧,是不是很好看,辛弃疾可是我最喜欢的词人呢。你要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继续请教我,古诗词可是我的强项,这次我一定给你解释得比上次还详细。”
说完之后,姜枫微微凝眉,紧紧地盯着上官渔惑的耳朵,他可是知道从小到大,她上心了,心动了,欢喜了,耳朵就会支棱起来,然后跳动两下。
小时候他没少拿这件事去捉弄她。在她耳朵支棱起来的时候还会故意去捉住她的耳朵,然后又揉又搓,弄的上官渔惑满脸通红,经常跑去跟她的姜叔叔告状。
因为两家是多年邻居的关系,非常要好,姜爸爸跟上官爸爸两人经常一起喝酒,跟亲兄弟似的。
知道了自家娃儿居然敢欺负上官家的闺女,那就是欺负自家的闺女,狗儿子,饶你不得。
然后自己就遭殃了,总是被自家老爸抽屁股。
偏偏自己又倔,打了他以后他还要跟老爸怄气。老爸问他痛不痛,知道错了没,他说不痛,老爸又抽,他还说不痛。
直到眼睁睁看着自家电视上边的小藤条变成了小木棍,又变成了衣架子,再变成两个大拇指粗的空心钢管,见证了训儿棍从一代版本升级到plus再到Max的一整部进化史,老爷子残忍的手段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你老爸还是你老爸。
果然,只要自己把最宝贝的辛弃疾真集拿出来,上官渔惑立马就心动了,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上官渔惑那只粉嫩粉嫩的小耳朵自从自己说出愿意把辛弃疾真集借给她并且愿意随时替她解释句意之后立马噗灵噗灵跳动了两下呢。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再像上次那样不耐烦了,要不然我,我就不理你了,以后你也休想再拿我的笔记抄了,知道了吗?”
上官渔惑似乎心动了,但是仍然没有回头来看姜枫,不过却慢下了脚步与姜枫保持平肩地走着,抓着两条肩带的小手也放下来纠缠在了一起,说到一半还停顿了一会,似在思索着要提出什么样的惩罚适合,然后像是被惹急的兔子似的咬牙狠狠说道。
见少女终于不再生气了,姜枫大喜,心里乐开了花,这下笔记不用愁了。然后站直了身子,与上官渔惑并肩走着,轻晃脑袋,咧嘴笑着连连保证道:“好好好,我们先回家吧,我保证这次好好地给你解释,就算你要一字一句问我我也给你解释,直到你听懂为止可以吧,小渔大人!”
听见姜枫连连保证,上官渔惑轻哼一声,而后抿着的嘴角一弯,叫那清风都失了温柔,让那霞光也没了色彩,微笑稍纵即逝,姜枫是看不到了。
上官渔惑神色如常地转过小脑袋,白皙娇嫩的脸蛋还沾着点点红霞,不过在残阳余晖的照射下,姜枫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两人就这么平平淡淡,如往常一样,并肩漫步在纷飞落叶下的小道上,夕阳温柔地轻抚在两人的身上,两道黏在一起的身影被长长地拉开,蔓延到很远。
拂过的清风诉说着衷肠,飞舞的落叶言说着青春,远处的夕阳洒下余晖,小道两旁的银杏树排成排,似要将打落在上面的影子永远地铭刻其上。
青春从这里开始,故事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