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发生的事件,远远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望着脚边淳的尸体,我在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在心底里边对于淳这个家伙,稍稍还是有些不满的。
对方明明心里很清楚,在直言不违地挑出了我的苦恼后,却又并不愿意替我的疑惑作答,反之还兴致勃勃的选择了推波助澜。
即便是对方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但依旧无法抵消掉我的怨气,我有些愤恨地盯着脚边那张被猩红彻底污染的裹尸布。
“实在是难以理解的做法呢…”
明明就在几分钟以前,这位承诺过要告知我答案的女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我眼前突然死掉,看情况…就连准备遗书的时间都不曾有过…
人类要是死掉了的话,他体内所构成的体感时间同样也会随之崩解...
而崩裂掉的体感时间,自然就无法被我所使用。
换言之,通过调整修改对方的体感时间来达到复生效果这种事,是根本无法做到的,生物钟所赋予我的能力,仅仅只能让淳腐烂馊掉的速度延缓片刻而已。
起码就这一点而言,生物钟的能力甚至比不上用福尔马林或则水银来的有效。
四季公寓就是这样一处极为魔性的地方,就我目前所获知的讯息而言。
无论是淳还是其他那些选择在这栋公寓里坠亡的女性,都是这样不声不响的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彼此间也互不相识,也没有明显的关联性除了都是选择在四季公寓跳楼、没有留下遗书这两点共通性以外,再无他物。
这般异常状况,简直就跟有着“自杀森林”美称的青原林树海一样,说是后者的翻版也毫无违和感。
无视了周围行人间的哄闹得声音,我看着脚边的尸体犹豫了半响,咬了咬牙还是选择了蹲在淳的身前。
怎么想,我都觉得很不甘心…
我轻轻的揭开了那层紧裹着她身体的纱布,只不过是微微拉开了一角,那股子粘稠带有点点腥臭的恶心味道,便迫不及待的从缝隙里窜出,于早晨的清新空气揉杂在一块儿,不断地发酵着恶臭的味道。
怎么会腐烂的那么快……
这股子熏人的臭味,很快的涌入我的鼻尖,而后又顺着呼吸口缩进了我的胃囊处。
强行止住反胃冲动的我,面不改色的打量着眼前这具破碎不堪的淳小姐。
尽管相识不久,但我还是止不住地想起了淳生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淳也是很讨人厌的那一类人呢”我喃喃自语。
明明作为行尸走肉的我,一直以来都迫切的想要去触碰到“活”着的实感,为了彻彻底底的成为人类而不懈努力着。
可眼前的淳倒好,我一直所朝思暮想的宝物,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的割舍掉了。
“那么她会如此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我打量着淳那副破裂开的五官,以及因剧烈撞击而导致畸变的身体。
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内,手上的动作也没落下,我依旧捏着那件因血色侵满而变得异常笨重的连身裙边,自指尖处所传递而来的黏稠及湿滑感,头一回让我感到了恶心。
并非是生理上的不适感,而是从心底里就觉得有些犯恶。
我单手托腮,目光死死的盯着淳那爆裂开来的眼珠,试探地问:“你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是么?淳子小姐,以这般高调的方式作为收场的缘由,仅仅只不过是为了享受自己四分五裂后被其他人万众瞩目的感觉...是这样的麽?”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答案,那还真是...无聊至极,我回去了。”我用着那只沾有朱红色的手掌挥了挥手,算作是打了招呼。
而后转过身,打算就此离去。
虽然就结果而言很令我失望,但人死不能复生,同样也算是体感时间中无法规避掉的规则之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在我发动能力,想要回到三月初的箱庭市时,确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意外。
即是,我回不去了……
原因未明,唯一可被认知的讯息是,生物钟所赋予我的能力如消失一般,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我在小区内四处张望着,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显得极为正常,周遭的行人反应也很符合逻辑…除却我的能力暂时无法影响他们的体感时间外,目前没有意外状况发生。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脚裸一样,导致我无法从水池里爬出,离开这个地方。
而每当这种无法做出判断的事件发生后,我的身体就会下意识的开始发抖。
这样的感觉似乎被人称之为寒冷?
就像是人体内部的某块零件正在被活生生的拆卸掉的感觉,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有某种东西,在尝试撬开这部分有瑕疵的零件。
而当零件出现茬子后,便会反过来干涉影响机械的整体运转…
这样的感觉就是寒冷嘛?
我木讷的想着,耳边传来了异常的声响。
“啊啦,你要是这样走掉的话,我可是会很苦恼的呢~叶桂小姐”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我能听到她那嬉笑地声音:“你还没有欣赏完我给你整的活儿呢~”
在我的肩膀处突兀地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我僵硬的回过头来,借着瞳孔间的余光瞧见了淳的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她原本精致的下巴早已脱臼,对方的腮帮处足足向右侧倾斜了整整45°角,裂开至耳根部的嘴角此时正夸张的挣开着,她用极为诡异地语气询问道。
“你觉得好看麽?”
“原来如此...淳并不是人类呢,难怪会这样...”到这时,我才理解对方会如此果敢的选择轻生。
因为对方本来就是违背常理的异常生物,死亡对她而言便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当然是人类啊,至少曾经是呢~亲自见证这一幕的你感觉如何?”
“感觉麽…”
这么一想的话,那些会选择在四季公寓坠亡的女性,不留下遗书的原因似乎找到了。
遗书这种东西,它所存在的必要。只不过是想着为还活着的人留个念想罢了。
而对那些没有留下遗书的自杀者而言,那些想要干干净净的就此消失掉的孩子们断然不会选择四季公寓这样万众瞩目的地方,他们只会如同猫咪一样,在无人可知的角落中悄无声息的走完自己的旅途。
在临前,选择了这样一个跟青木原林海截然相反的地方去结果自己,这件事本身便是为人瞩目的事情,同样也可以被看作是留下遗书的一种呢...
换言之,那些死在了四季公寓的孩子们并不应当被算作自杀,而是意外身亡…
当她们独自站在四季公寓孤独地鸟瞰着整个箱庭时,在从天空边缘处即将跌落前,她们心中是否一直都在渴望着,在祈祷着谁能拯救她们呢……
彻底理清了思绪的我,冷冷地注视着趴在我肩膀处的淳:
“所以,你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并且在不断地想要通过此事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是吗,淳小姐?”
“你这样的家伙可真是卑劣呢。”
“我可从没否认过我的卑劣之处呢~啊啦,难道你是同情那些孩子了吗?这样的表情在叶桂小姐的脸上可是极为少见的呢~”
“咔嚓,咔嚓”
淳小姐说着,轻轻地将下巴从我的肩膀处收回,断裂的脚裸折断的脖颈,碎裂的腿骨就连被猩红所侵染的纯白色连衣裙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褪色着,就像是时光回溯般,在不出片刻的功夫里。
仍旧还活着的淳,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么你能理解了吗?”她双手背着腰,微微转了半圈身子,于空中摇曳着的裙摆,像是一只煽动羽翼的纯白天鹅。
淳满意地看着我,笑吟吟地说“这有关于你,有关于我,有关于我们之间的…故事…”
“我们之间麽…”
我微眯着眼,抬起头来望向煽动羽翼翱翔在四季公寓天空之处的淳,还有那些与之相随着的人影憧憧。
那些,死于意外事故的“幽灵小姐”们…
脸上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酥痒,我下意识的伸手抚过脸颊。
滚烫的汗珠不知何时起无声的滴落。
“我总感觉有些热呢…”那件披在我身上的淡红色皮夹克,被我轻轻的褪去。
果然身体,似乎真凉快了许多。
望着天边笑盈盈着的淳,叶桂嘴角无意识地勾勒出了一模冰冷的笑容:
“果然,像你这样的家伙…还是彻底的杀掉…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