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日，星期一。
变成女生后的第三天。
还好是在周末开始变成女生的，给了我足有两天的适应期，一这么想我就释然了……才怪。
自己身上发生这么大变化任谁都会先惊个几天才能回过神来吧？为什么不能干脆从暑假开始给我变啊！明明再过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啊！
我在心里咆哮着，但还是在乖乖穿校服挎着布书包去上学。
走到街道口，高个子男生正在那边看向我的方向。他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向我挥手。
看一眼手机，现在是早上六点五十分。是风铃中学高一高二学生普遍刚刚起床的时间。起早一点看不见人，起晚一点又会很匆忙……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时候起床的。
而我是因为欧湘找，所以才提前出门。平时我大概会再晚二十分钟才到这里，那时叶庞一定会在这里等着我。和他的笑一样，早已习以为常。可今天，现在，我就看到他等在那里了。
好像每次来到这个路口，都能看到他在这里——永远都会有人在等着我。
也许每天早上他到这里都要更早，每天早上都要等上比今天更久的时间，哪怕那一天下雨、下雪、刮风、严寒……也一直如此不变，站在这里等我？
心中不觉升起一股暖意，以及一丝微不可查却真切存在的……愧疚。
好在我伪三无的属性从来没让人看出过任何内心的想法，于是快步跑过去，跟到他身边。
见我到他旁边，他打招呼：
“呦，今天蛮早的嘛。”
“今天要先去找欧湘，所以提前来了。”我如实回答。
“嗯？小月你这是犯啥错了？”
“没有，只不过是家事而已。”
“哦……”
面对我这不愿让他深究的暗示，他也很聪明的默默点点头，干脆把话题翻过去。不愧是我看上的大哥哥，情商不是盖的呀。
一路上聊着游戏和小说，直到到了学校进了教学楼，他先一步回教室，我在中途拐进办公室。
时间早得过头了，办公室这时候基本都没有人，但今天门却开着。打开门探头看看，整个办公室只有角落的办公桌前有人。
仅仅欧湘一人。
她正把冒热气的咖啡杯抱在膨大的胸前躺在沙发椅上，微微低头小口嘬饮。微浅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挡在脸颊两边，显得温婉可人。洁白干净象征着简洁的白衬衫穿在她身上，却令人无法将其与“简单”联系到一起；胸前最上面的三粒扣子被她刻意解开，本来只是为了散热，却又无可避免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还有好大一部分男人的梦想。
我下意识低下头，却只看到自己的男式学生制服鞋，想想还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无意间又想到姐姐江心胸前那两大团，心说咱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就只有我贫呢？因为我是从男孩子变成这模样就针对我？
不过有话说得好，欧派大了就只能是欧派，而如果小一点的话它就可以是平原，是锉刀，是飞机场。
想我江月年仅14岁就拥有了自己的飞机场，也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对吧？
哈……哈哈哈……才怪嘞！
我无声的叹气，于是敲门提醒欧湘我来了。
听到敲门声，她又舔了一口咖啡才看向门这边。
四目相对，看到我时她身体竟僵住了一瞬，目光中有一分震惊，而后是几乎满溢而出的悲伤，最后又是无法抑制的欢喜。
沉默地对视了足有两分钟，她才终于缓过神来，把咖啡杯放下招呼我过去。
我悻悻地关上门，到办公桌旁边背着手站在她旁边，然后又看到她桌上的两包还没拆包的衣服。
“……”
我站着她坐着，可我们俩视线基本持平。老妈兼班主任大人就这么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如此过程持续了足有五分钟，又叹叹气，指着桌上的两套衣服说：
“试试合不合身吧。”
“啊好。”
我抓起其中一包衣服，正要拿着去更衣室，可却被她出声拦住：
“就在这试吧。”
“？”
用眼神发给她一个问号，可她却不以为然。
“有什么可害羞的？你老妈看你换衣服还不行啦？”
“我觉得不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能做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使不得使不得。”我哭笑不得，妄图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我不要你觉得，反正风铃的老师都懒，还得再过小半个小时才能来呢。现在这里也没别人，办公室挺安全的，换吧。”
我意味深长的盯了她好一会，然后才放弃挣扎，干脆在她旁边把校服拆包，然后脱掉身上的短袖上衣。
呜……光着身子凉嗖嗖的，我赶紧把校服的水手服上衣换上，再把领结系在衣领上。下身是百褶裙，先把裙子套在裤子外面，调整一下裙子位置把拉链调到侧边，然后才把先前的裤子脱掉。
换衣服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是性转者中的豪杰。
“嗯～”不知为何她饶有兴致的盯着我的胸前看，看得人有点不自在。
“是个贫道可真对不起啊。”
“不是，你现在贫不贫都没关系，反正你才14岁还得长呢。我只是感叹你还没忘记怎么穿衣服。”她笑得缺德，还顺便拿出两个创可贴，“今天下午有体育课要跑一千米吧？你还没穿内衣，跑起来可有你好受的，要不要先用创可贴凑合一下？”
“算了吧……大不了跟体育老师说身体不舒服不跑了。”我一边回绝，一边坐下换制服鞋。
风铃中学的女式制服鞋是一双浅棕色的圆头小皮鞋，鞋跟稍微高一点，而且尺码也比我刚才的那双鞋子合脚一点，所以换了鞋也不觉得别扭。
至于校服包里那双长筒黑丝……我觉得这个还是有必要再抢救一下。
不是热不热的问题，我也知道丝袜穿在腿上会很凉快，但这是原则问题。嗯……因为总觉得要是在她面前穿上了的话会丢掉什么东西？
“咳咳。”换好衣服鞋子，我站起身后退两步，捏着裙摆当着她的面转个圈。
“什么嘛，我盲猜的尺码还蛮准的嘛。”看着我身上的校服，老妈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叹叹气，又坐在她旁边，指着自己粉嫩的脸颊，像是撒娇一样：
“我说班主任大人……你可爱的学生可是变成女孩子了诶？这么淡定真的没问题么？”
“嗯？变……”她先是疑惑了一瞬，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咳嗽一下，才接着说，“这个问题……不用担心，我已经提前告诉校长给你安排好了，你只要按照平时那样安心上课就好。”
“诶～这样啊。”我挑挑眉，不置可否，“既然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吧？那我先走了喔。”
“呵……你可真是。去吧去吧，妈妈一个人伤心了，呜呜呜。”
要不是她哭得连音调都不带变的，我可能还听不出这是捧读。
我没理她，把桌上的衣服包装进书包，回教室去了。
*
直到我离开办公室重新关上门的时候，欧湘才真的哭了出来。
她看着办公室的门，对着本该在那里的我，说着：
“江月，欢迎回来。”
足有两年半的时间，她明明还在惶恐，还在不安——如果我再也醒不来，再也回不来的话该怎么办？
可如今，我却像无事发生一般，确确实实地站在她面前。
这是何等令人心安？恐怕只有欧湘自己清楚。
眼泪越抹越多，最后如同决堤一般涌了出来。她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上失声痛哭。
那是终于能安心下来时才会流下的眼泪。
但，我并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