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开始模糊,肢体开始疲劳,挥刀的速度越来越慢,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最凶险的是肩膀的伤口和肋下,肋下乃是武者禁忌,被击中还能活着实属不易。
“不要!求求你!”
不理会这名轻骑的求饶与哀嚎,昭风雅用壶里最后一支箭扎穿她的膝盖,这名轻骑因为这惨无人道的处决瞬间痛晕了过去。
秦鹿给的铝制水壶流淌涓涓细流,里面装的赫然是高浓度的烈酒。
昭风雅大口的喝了几口,然后含在嘴里,右手重新端起已经砍断一半的环首刀。
她的伤很重了,嘴里含的烈酒早就和返上来的血和在了一块,一口喷在刀上,试图用酒将刀重新洗成之前雪亮的模样。
残缺斑驳,这刀是一直跟着昭风雅的,现在,刀不行了。
看着那名疼晕过去的轻骑,昭风雅照着她的脸踹了几脚。
“醒了?那就他妈跪在那。”
轻骑拖着废掉的腿,颤抖的跪在那里。
“怕吗?”
“怕……”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我害怕打雷,这时候郎君就会搂着我唱歌,哦……准确来说,这是唱戏,戏文很有意思的,你听了就不怕了。”
昭风雅疲惫的看着刀,大脑里思索着秦鹿给她唱过的戏文。
“见公子穿蓝衫头戴俊巾哪,又温柔又典雅相貌超群……”
“噗——”
唱了两句桃花庵,昭风雅的断刀猛然劈下去。
大好头颅,滚滚在路。
已经没有轻骑再来杀昭风雅了。
二十多人,皆是横尸饮恨于此。
昭风雅回头看了看马车,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向马车。
理懿看的心惊肉跳。
俊美的俏脸染满了血,一身血甲,狰狞如鬼。
昭风雅喘着粗气,慢慢的靠在马车边上,理懿早早地就让开了地方,生怕这尊恶鬼择人而噬,让她夭折在这里。
昭风雅瞪着天空,脑中回忆涌如潮水。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没由来的想起那天的事情,她是如何被秦鹿捡到的。
清风好像追逐马蹄一样,她在如风奔行之间,眼神全被那个人吸引过去了。
山精鬼魅吗?荒山野岭,哪里来的骑乘青鹿的男子?
她跟了上去,要一探精怪,此时有恶鬼作魂,穿体而过。
这是她怪病的起源,这也是她第一次躺在秦鹿怀里。
“喂!”
昭风雅叫了一声理懿。
“干什么。”
“你把我埋了吧,我怕是挺不到郎君回来了。”
“看得出来,但是埋了秦鹿看不到你,可能会心急。”
“所以我想请你撒个谎。”
“我为什么要接受。”
“那你刚才就不会搭我的话茬。”
理懿沉吟片刻:“好。”
理懿开始在战场不远处挖坑,她一边挖,昭风雅一边跟她说话。
“郎君做饭很好吃,你以后可以尽量找郎君要饭吃,郎君面冷心热,会答应的。”
看着理懿费力的挖坑,昭风雅打趣道:“平时的体力活,郎君万万不想让我和昭沄做的。”
“那你还不找你的郎君?”
“郎君并非池中之物,他是仙人,注定是要发达的。”
瘫坐在那里的昭风雅有些落寞,但又立即笑了起来。
秦鹿确实并非常人,以后一定能飞黄腾达。
想到这里,昭风雅总是笑着的,她打心眼里为秦鹿高兴。
“一会埋了我,你惊走马车,郎君问起我,就说我贪了财货,抛下他跑了。”
“都是将死之人了,还在意秦鹿吗?”
昭风雅不理会理懿,在她看来,这是个很蠢的问题。
“对……那里再挖深一点,我要和郎君的箱子葬在一块。”
“好好好……都成……真是的,你都要死了,要这么一箱子宝贝干嘛。”
“郎君说这东西都不值钱的,不过我也不知道后来会不会有追兵,这东西和我一块埋了吧,到了地府,我要拿这东西贿赂阎王,好让郎君与我做下一世夫妻。”
“若是罪孽深重,贿赂这些东西都不够呢?”
理懿的问题一出来,昭风雅似乎开始认真思考了。
“那就还,哪怕做牛做马,我是一定要跟郎君做一世夫妻的。”
“一世如何够?不要生生世世?”
“一世便是奢求了。”
提到秦鹿,昭风雅就来了兴致。
“郎君以后一定会发达的,你若是跟着他,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就好……”
昭风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理懿把坑终于挖好了。
方方正正的的坑,很漂亮很整齐。
“喂!坑挖好了!”
理懿想也没想,回头提醒昭风雅。
昭风雅躺在那里,双眼无神的瞪着天空,嘴角泛起微笑,似乎是等到了秦鹿。
人已经断了气了,理懿随手拿出一颗丹药。
“能保你尸身不腐,可怜人……”
捏开昭风雅的嘴,丹药便放在里面。
费力的将昭风雅和箱子放在坑里,理懿开始草草的填土。
填好了土,回到马车上,理懿依照昭风雅遗嘱,惊走了马车,然后一个人坐在地上。
碧落苍茫,流云舒展,除了一地死尸以外,昭风雅好像就从未来过这世间。
秦鹿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看着一地的惨烈,登时就急了。
“昭风雅呢!”
“贪恋钱财,带着宝物和马车走了。”
秦鹿顿时大脑一昏,双手痛苦的抱着头,蹲在理懿身边。
良久。
“她走前有没有对我说什么。”
理懿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昭风雅没说过。
“没有。”
理懿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远处的荒冢。
“也好。”
“什么?”
“这证明人还活着,昭风雅还活着,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理懿的眼角霎时溢满泪水。
“你哭什么?”
“风沙入了眼。”
理懿面无表情,看似不悲不喜。
秦鹿落寞的看着远处的真定城,随后重振精神,拿出一瓶酒。
今晚有好酒,可惜昭风雅喝不到了,明天走吧,我去杀人,她听到我杀人的消息,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
正在行进的昭沄感到一丝不安。
平日里谨慎,一丝不苟的她,今天却没由来的心慌。
“不知道姐姐和郎君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