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读书人有问题!说不定是奸细!”
月霏靠近了整个人凑了过去,细细的打量着秦鹿。
“啊呀!”
秦鹿怪叫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扑倒了月霏。
扑到之后,骑在月霏身上,刚想举起石头砸下去,月霏一拳打了过去。秦鹿便眼冒金星,叫苦不迭。
月霏喘了几口粗气,找了一块石头上坐下,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秦鹿。
秦鹿缓了一会才恢复过来,他算是知道了,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憋屈。
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读书人,月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还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还敢动手?”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动的手!”
“我……”
月霏顿时被气的七窍生烟。
因为秦鹿说的确实是实话。
“咕噜——”
一声尴尬,渐渐地让月霏平静了下来。
这声音肯定不是月霏发出来的,至少是一军之帅,吃不饱饭是不可能的,既然不是她自己发出来的,那么是谁也不用多说了。
“你饿了?”
秦鹿畏惧的看着月霏,又低头看了看书篓,里面的孩子面色羞赫,不敢看秦鹿。
他眨巴个眼睛,看了看孩子,然后对着月霏点了点头。
看着秦鹿的表现,月霏的嘴角上扬,她想到好玩的了。
从战场上跑回来的……肯定不什么好东西,这下我有的玩了。
“你磕头吧。”
“为什么?”
“你磕头我就放你一命!”
秦鹿看了看身边的书篓,里面的孩子在啃着手指。
我不能让这孩子死……但是,尊严,这是他的底线。
秦鹿咽了咽口水。
“士……士……士可杀不可辱”
嘶……还挺有骨气。
“那……磕二十个头,给你一个馍。”
“真的?”
“就知道你不会同意……嗯?什么?”
“你说,磕二十个头!你就给我一个馍!”
“军中无戏言。”
秦鹿铁青着脸色,现在的他面临着一个抉择。
要么就是出卖尊严,拿到馍,他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但是孩子应该是差不多的。
秦鹿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但至少,这孩子还有希望。
“快点的,我会很快失去兴趣的。”
“好!你等着!看我不磕得你倾家荡产!”
那个衣着破烂的读书人,那个除了天地君亲师以外不跪的读书人,现在就为了馍,一遍一遍认真的跪在遍是石头的地上,恭恭敬敬的对着月霏磕头。
真是……恶心。
月霏对秦鹿的厌恶越来越盛,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时间最是污秽肮脏之物一样。
月霏认为,人不论什么时候不可以丢了尊严,就算是刀斧加身,只要是人,就一定要有自己的坚守。
“这个人,没救了。”
她默默地数着,秦鹿这么长时间已经磕了二十个头了。
额头的慢慢的从完好无损,慢慢的变得淤青。
四十个头。
秦鹿的额头已经破了,疼痛不断地冲击秦鹿的神经。
六十个头。
额头血肉模糊,身子已经颤颤巍巍了。
“才三个!不行!”
秦鹿是读书人吗?或许是,或许不是。
但秦鹿有自己坚守的底线,他是善良且坚韧的,同时自立自强,他很善于交换,他的底线从不是为了自己,就像现在,为了馍出卖尊严,他本不想做的,但是这样能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幸免于难,重新获得了未来,他会觉得很值。
只是磕几个头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秦鹿一边在心里不断地向远的没边的祖师爷和皇帝道歉,一边认真的数自己该拿几个馍。
她大病初愈,要多吃点……
一百个头,秦鹿磕完就瘫倒在地。
说实在的,月霏都没想到秦鹿居然能恭恭敬敬的磕头,而且居然是一百个。
敬佩之余,同时侧面在月霏心里也印证,这个读书人,没救了,让他吃完这一顿,就杀了吧。
头是磕完了,但月霏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的馍。
她只能掏出两个递给秦鹿。
奔逃与磕头,早就榨干了秦鹿的所有体能,他已没有力气了,但还是强撑着身子接过馍,不敢让月霏靠近书篓,哄着书篓里的孩子吃下馍。
看见秦鹿踉踉跄跄的走过来拿过馍,然后又跛着回去,月霏感到一阵心情舒畅。
但是看见秦鹿没有自己吃,反而好像对书篓做着什么,她眉头紧皱。
“浪费粮食?”
慢慢的走到书篓旁边。无力阻拦的秦鹿只是牢牢地把住书篓,一遍又一遍的交待孩子一会往哪里跑。
“向那里走,只管跑,去建康,不论是当乞丐还是如何,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月霏惊呆的看着蜷缩在书篓里的孩子,想上前安慰安慰惊恐的她,但是被秦鹿拨开双手,一边护住书篓,一边拖着身子往后撤。
“你……你是良民?”
“是与不是有何用?”
“见了宋人为何……”
“有什么区别?”
月霏哑口无言,因为确实她从头到尾就没有给秦鹿一个解释的机会。
在这个时代,民怕匪,更怕官。
征走去岁的救命粮,然后还还征走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带走钱粮更带走人。
到最后根本无处说理,因为他们自己知道这是在自保,举全国之力自保,带来希望,最后又夺走希望。
但是他们不会去责怪,只能一次次的弯下脊梁,然后看着埋在泥土里的家里人,鞠一把泪,洒在青碑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或同为宋人,多少能够理解一下吧。
但理解永远都是有限度的,一味地原谅与忍受只能让本就悲哀的现实更加残酷。
月霏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去责问秦鹿了,毕竟岳飞的初衷只是去拯救大宋的百姓而已,现在为难一个为了孩子卑躬屈膝的读书人,实在是没什么用,而且羞耻。
问清了秦鹿住所,月霏便沉默不语。
“我是要回去的。”
“回去干嘛?”
“我的书还在那里,那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那东西是我的命。”
“那你如何把书丢了。”
秦鹿笑着拍了拍书篓。
“释者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为读书人,便要向我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