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茫茫白日升,苍黄浩荡鼓萧萧。
寒诗钟大营所有人全身着甲,从昨天开始对金兀术的游哨清缴之后,金兀术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自己派出去的游哨一个都没回来,本来被胜利稍微麻痹的神经一下子敏感了起来,大军原地驻扎,派出谍子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中计了。
金兀术决定直接进军,此时的她仍旧是那个如猛虎一般的大将,她第一时间没有选择原路返回。
开玩笑,自己都被包围了,你觉得来时的后路怎么可能还在呢?说不定在那里埋伏的宋军更多。
金兀术此时没得选,只恨自己太晚发现圈套,只能硬着头皮深入了。
行进的大军在一处缓坡时忽然停滞,若是天人视之,宛若大河涨潮之时被一道铁坝狠狠拦断!
前行的金人!遭遇了宋军!
寒诗钟的军队居高临下,依靠关隘紧依地势,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力。
秦鹿作为督战官,全服武装,手里握着长刀,但是打颤的胳膊不能掩饰他的紧张。
大河的潮水慢慢的平缓下来,甚至有些回退的意思,但是秦鹿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哗啦!”
不知是潮水还是人发出的声音,之间不远处的金人女子眼神凶恶的盯着自己,随后爆发出一阵骇人的吼叫。
然后,一眼望不到边的头,望不到边的金人,密密麻麻的如同卷起的滔天巨浪,疯狂的冲击大坝!
一架云梯架在秦鹿身边,秦鹿联合几个士兵,一下子掀起云梯,云梯上的金人怪叫一声,随后跌进人堆。
一刹那,箭如暴雨,倾注在金人大军。
胸墙上其他地方没有如此迅速,有登上城头的金人,宋兵与金兵,霎时间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杀声震天,鲜血横飞。
梯子旁的新兵颤抖着手,不敢挥刀,秦鹿不知道哪里来的血性,双手捂住新兵的双眼,大声吼道:“现在!挥刀!给我挥刀!”
新兵乱叫几声,然后猛地看出一刀,梯子上狞笑的金人一瞬间被斩中,栽下云梯。
“你不杀人你就死!要么你死要么她死!”
斥责之后,秦鹿不敢停留,把任务交给身边寒诗钟配给的亲卫,然后护卫寒诗钟去了。
杀戮的浪潮好像永远不会停歇,就连秦鹿这个男人也阵斩四五名金人了,若在平时,对于寻常军卒来说,这都是泼天的军功。
但是现在没人在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确定自己下一秒能否安然的站在这个墙头,作为主帅的寒诗钟也亲自杀敌。
月霏嘱咐过秦鹿,千万要保证寒诗钟的安全,虽然秦鹿是个男人,但是此时男人也得当女人用。
关隘下的金兀术看着墙头战斗,她满意的搓了搓手。
“宋人是不擅长打仗的,如何和我们这些骁勇善战的战士相比?”
打仗是极其耗费精力体力的,现在的秦鹿已经感到了困乏,筋肉酸痛,这可不是好兆头。
寒诗钟此时心急如焚,她没想到,金人的反扑如此猛烈!
“不行!再这样下去,青天荡就要丢了!我们就要守不住了!”
身边的亲卫合力斩掉一个将校模样的金人,秦鹿听闻此言,提刀跨出几步道:“有办法,得有队伍想办法靠近金兀术大营,但这么做无异于送死。”
听得秦鹿出的方法,寒诗钟直摇头。
现在是攻城战,并非野外开阔,大开城门出击,无异于找死,给金兀术一个突破口。
“不行!”
寒诗钟刚刚拒绝掉秦鹿的建议,秦鹿身后就有一寻常宋兵跳出来道:“试试!我来!只需要金人的云梯即可!”
寒诗钟神色不善的盯着跳出来的人。
秦鹿无奈的扶了扶额头,他一直都知道藁宠冒充了自己的亲兵,跟随自己支援寒诗钟大营,只不过藁宠天真的以为她瞒过了秦鹿,瞒过了所有人。
“这是开平王之女,藁宠,骁勇善战,武艺非凡。”
骁勇善战,武艺非凡,在大多数时候很可能只是一句用来赞美别人的客套话,但是秦鹿平心而论,他说这话是对得起任何人的,包括寒诗钟。
藁宠确实很猛,在牛头山,只是跟一个照面,跟金兀术打了一回合,金兀术就落荒而逃。
加之月霏的评价,秦鹿有理由觉得藁宠很强。
寒诗钟依旧没有说话,她不觉得现在,此地,个人的勇武究竟有什么用。
“休要多言……”
四个字,对于寒诗钟来说,只是上下嘴皮子一搭而已,但对于藁宠而言,这是对于她武艺上的侮辱。
寒诗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事实就是摆在那里。
谁也不知道藁宠能不能行。
这些天在胸中积压的怒气一下子炸开。
凭什么?
是的,藁宠就一直想问一句,那些不重视自己的人,凭什么?
从小习武,她一直都是夺得魁首,就算到现在,月霏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能一回合打败金兀术,其他人可以吗?
她明明如此的强大,但是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论是地位,还是秦鹿。
这些东西都在她的身边,但是没有一个是自己的。
她空有一身冠绝当世的武艺,但是却无处施展,不,是其他人不给她施展的机会。
藁宠愤怒的喊道:“某这就去把金兀术的人头给你提回来!”
秦鹿看着藁宠一人一枪,捅死一个金兵之后,毅然登上云梯,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
藁宠不能死,她比自己有用,秦鹿是看不得比自己有用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
“寒元帅!若是有缘,我们来生再见。”
秦鹿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他要用自己的命,去把藁宠换回来。
藁宠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一人冲入森罗军阵,直捣黄龙的向着金兀术的帅帐杀去。
听见秦鹿告别的话,寒诗钟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眼里就出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男子熟络的用布条紧紧地将手腕与刀柄缠住,然后深吸几口气,不敢回头,虽眼里恐惧未散,但毅然决然的飞下云梯。
“究竟是为了什么,值得你以命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