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国贵族子弟的生活基本大同小异,这些失去了原有尊贵身份和地位的人们抱团在一起,靠祖上剩下的一些余荫过活的还不错。
但是长久养成的骄傲让他们不愿意去低头,即使知道这样的自己做不了大官,不会被老秦人欢迎,他们依旧是如此。
有能力夺取天下的雄主并不少,但能坐天下的只有一个,始皇帝的出现告诉了他们,他是这方天地唯一的胜者。
他们羡慕,恼怒,但是没有一个人不服气的。
认输是一个美德,认输从来不代表放弃。
作为当年七雄之一的楚国贵族,湘雨跟那些老六国贵族的后代不一样。
少女时期的湘雨爆发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湘雨只学了半年的武艺,就能骑马对冲旧楚的墨甲重骑,在地上就能一个人对十个大戟士完全不落下风。
当时身高仅仅一米五的湘雨让这一支旧楚血脉重新点燃了雄心。
那是几十年未曾平息的怒火,那是面对国破家亡而无力挽回的怨恨。
曾几何时,湘雨也是一个鲜衣怒马的骄纵少女,她熟读兵法,武力超群。
她很少听别人的话,即使是范增,湘雨也只是能恰好做到尊敬而已。
从她发迹开始,她就没服过谁。
她并不是有勇无谋,反而她比一般的霸主还要谨慎,但是她的武力助长了她的自傲。
竖子不足与谋,这是范增说的。
她临死之前才感受到深深的悔意。
她服过汉皇帝没有?谁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重来一会,湘雨绝对不想这么累了。
去她奶奶的皇图霸业,太累了,还有函馨,没想到啊,她死的这么惨!太哈人了!
天色渐暗,入夜之后她要尽快的找到一个住宿的地方,一个能够下榻的地方。
湘雨相信自己的武力,但是在野外睡觉的变故太多了,豺狼虎豹,盗匪不绝,在野外睡觉根本不可能休息的好。
湘雨知道,接下来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此去颍川向东,接下来可能就是巨鹿了。
巨鹿啊,湘雨熟得很,当年就是在那个地方,破釜沉舟,把章邯和王离给干的碎碎的。
马蹄已经渐渐从官道偏离,进入一些无名小道。
行人是最不能进无名小路的,这些无名小路多数通向盗匪窝。
湘雨不怕,遇到剪径的,只管长枪过去,对面能活就算他命大,对面活不了就只能算得上是活该。
不多时,湘雨踏入了一片荒凉的村落。
湘雨皱着眉,仔细观察着周围。
村落房子秩序井然,但是好些房屋已经荒废了,有些房屋顶部还长了些茅草,这些荒废的屋子不能住。
宁住生人烂栋,不存荒屋片瓦。
若是真有人以房屋为局,那住进去就是请君入瓮,被谋财跑不出去,若是害命啊,点一把火,只消几个人在外面守着,不是被烧死呛死,就是被砍死。
走进村落深处,如豆粒大小的灯光被湘雨的重瞳捕捉。
湘雨散去浑身黑甲,默然闭目。
这双重瞳别吓到人家。
“笃笃笃……”
湘雨恭敬地敲了三下门。
这房子并不大,不但不大,而且还很简陋,土墙泛起龟裂,好像用力就能推倒,门板也破旧不堪。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女人。
“在下是某家的长女,正是要去颍川郡寻父亲,眼看夜色渐深,无处安身,看到贵宝地灯火,故此想借宿一晚。”
女人打量了湘雨一眼。
五官不必说,那是上上等的姿色,虽然闭眼,但是一股贵气却直冲人面,虽然贵气当头应该是正当大好年华,但是却有一头黑白交杂的华发。
“家夫和犬女病在床榻,若是不嫌弃,那便进来吧。”
湘雨意外的瞄了女人一眼,但重瞳始终未曾张开,说是瞄一眼,倒不如说是稍稍转了转头。
女人的五官哟明显的岁月痕迹,就连云鬓也是有着淡淡的白色。
女人照顾着床上躺着的家里的两口人,没有什么急躁。
或许女人早就被如此的生活折磨的麻木了也说不定。
湘雨被女人安排在另一个床上,良久,女人似乎有些窘迫。
她家已经没有粮食去款待客人了,也就是说,湘雨不能得到招待。
家有新客来,哪怕是一碗粥,那也是待客之道,代表了接风洗尘,是一种祝福,是一种关怀,同时也是大汉人民最淳朴与笨拙的愿望。
现在,女人就连一碗糙米粥也拿不出了。
不是拿不出,而是拿出来,她的丈夫和女儿就没有吃的了。
湘雨看出来女人的窘迫,无声无息的笑了笑,示意根本没什么问题。
这家很困苦,没有粮,甚至至亲之人也是重病没法子治。
但在女人的眼里,湘雨看出了一团火,一团不愿被生活打倒的火焰。
湘雨看了看窗外荒凉的景色,似乎这庄子里的人好像都消失不见了。
“这庄子,是一直都是你们一家人吗?”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之前不是的,庄子里的人都去了太平道,去投奔波才将军去了。”
湘雨心思一转。
“波才?太平道?这又是……”
女人见湘雨问出这种问题,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富家子弟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是啦是啦,太平道,天师张家姐妹说啥子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要带我们这些子农民过上什么好日子。”
“庄子里的人全都投奔了太平道了是吗?”
“是啊,听见口号就全都去了,本来就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就算去拼一把,难道以后的生活还比现在还烂吗?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投黄巾拼一把。”
女人看了看湘雨,随后好像要跟庄子里的人撇清关系似的说道:
“庄子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不这么想。”
女人觉得,湘雨这种富家子弟说不定还担任的大汉的一官半职,听自己的前半段话,已经算是顶天的大不敬了。
遮掩一下,自己可不能被抓走,丈夫和女儿还需要照顾。
大汉已经如此了,但是百姓还是要硬着头皮过下去,这就是小人物的卑微了罢。
“那……你怎么不投太平道呢?”
女人不安的视线落在湘雨身上。
湘雨的刨根问底似乎给女人带来了困扰,她开始害怕湘雨是不是真的有个一官半职,然后找个理由给自己下大狱。
“没事,我从小就犯了眼疾,看不见。”
女人愣了一下。
对啊,她为什么要怕一个瞎子呢?女人虽然想通了,但是还是觉得有些怪异,明明湘雨没有睁眼,但是为什么她好像能看到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