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特别番外:白絮堤上柳
Ps:番外以后会分为剧情结束番外和剧情中番外,剧情中番外发生的事情会加到正文剧情中去,不过不会更新到正文。
这篇番外是剧情中后的剧情。
正文:
茶楼在这个年代已经是极为稀少了,酒肆什么的也早早的改名为酒吧。
但是在热街闹市之中却有一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茶楼,不高,只有两层楼。
据说,这间茶楼很早的时候就在开着了,但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无从考证。只能从茶楼的装潢上面能够隐隐约约看出它起码有着百年历史。
茶楼里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有少数年轻人。他们喝着茶看向门边,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来。
“铛~铛~”
广场上的时钟响了两次,一个穿着长衫大褂,手拿青色摇扇的中年男人走进了茶楼。
他往茶楼最中间坐去,抬头看了看茶楼的装潢,平淡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落寞。
“一盅清茶。”
他刚说完,店小二就好像是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把一盅清茶放在了他的桌子上,为他斟上了一杯。
中年男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也不客气,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他看了看四周,口中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大爷,这是怎么回事啊?”苏牧拉过一个准备靠过去听讲的老人,有些奇怪的问。
大爷听了苏牧的话后没有急着去,反而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苏牧,问道:“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嗯。”
“那你还是自己去吧。”说着,大爷指了指中年男子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他是一个说书人。”
......
在这里有一个说书先生。他穿着长衫大褂,手中拿着一把摇扇。每天下午两点的时间总会来到这里喝上一盅茶。待到下午五点,把茶壶里最后一滴清茶饮尽,摇着扇子走出茶楼。
据说,这说书先生这样做已经有十八年的年头了。这十八年来每天下午两点到五点,准时来,准时走。
风雨兼程。
哪怕在此期间茶楼关门,说书先生也会准时到来。站在茶楼门口等到广场上的钟声响起第五声。
苏牧在老板娘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事情,老板娘说:“在这个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只有他一个了,但凡有些年岁的,都知道他。说书先生每次来茶楼都只会花三个小时讲同一个故事,十八年天天如此。”
......
四月的江南水乡,杨柳依依,和风轻抚。
天刚微亮,河堤旁的小木屋里,一个脸上有些岁月痕迹的女子开了门出来,靠在门边织着棉,她遥遥看向远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低叹一声。
这些年来,她孤身一人,除开自己身后这间简单的茶酒铺以外,她便是靠着织布锦绣来维持自己一个人的生计。
她的手艺极好,那些棉,针脚细密,绣着的繁花绿叶如同真的一样,娇艳欲滴;绣的翠竹栩栩如生;绣的小动物仿佛活过来一样。拿到集市去换,总是成为哄抢的物件,供不应求。
此时女子靠在门前,穿针引线,在紫色的锦缎上绣出了大片的蝶恋花,春意融融,和四月的江南融为一体,一副大好的图案,放到集市上又是被哄抢的锦绣。
女子生的极为美丽,明眸皓齿,洁白的手腕往上是一双细嫩修长的小手。身形柔美,细小的绣鞋穿在她脚上正好合适。
尽管岁月无情,在她细嫩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手掌心中是整天织布留下的老茧。
天色大亮,已然接近完工的时候了,织棉女子却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看着自己面前滚滚前行的江水幽幽的叹了口气。
————那一年,她为他上京时候绣的手巾上,也是这一幅蝶恋花么?只是岁月已过,她有些记不太清了。
这江水悠悠,岁月终究无情。算算年头,也有十八年了吧。
女子回头,看了看自己门前横梁上面,那十八道横。
......
那一年,她还是豆蔻年华,有着孩童的天真和少女自有的情怀。她在那个时候和其他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女一样,她的心中也是有着想要托付终身的人。
那是一个和她如同青梅竹马的人,他们一同长大,一同看着江南水乡的变化,只是他们志向不同。
少女不会读书,她从小对读书提不起来任何兴趣,却偏偏对着编织兴趣盎然。
从小的时候,少年读书,她便坐在少年案边,用手肘支着头,静静的看着少年读书。有时候少女也会拿起自己的编织。
少年喜爱读书,他读书的时候很是认真,也很是拼命。在案前一坐,往往就是一整天。他偶尔也会在四书五经中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冲她一笑。而少女便掩下内心的惊喜,给少年一个鼓励的笑容。
而更多的时间里,少年时无暇去顾及少女的,而她也从来没有介意过。当他提笔没墨了的时候,少女细心为他研最细的墨;夜色来临了,少女会放下自己手中的编织,点燃一盏青灯,为他掌灯。直到少年忍受不住困意侵蚀,伏案而眠的时候,少女会贴心的给少年披上寒衣,免得少年忍受夜晚的寒凉。待到少年第二天醒来,温热的小米粥已经熬好,摆放在了少年的案前。
那些时候的日子过得很是沉静而幸福,虽是布衣衩裙,粗茶淡饭,她也很是满足。温和的阳光从小木屋的天窗下打下来,给伏在案上的少年脸上渡上一层柔和的辉光。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少女都能看清少年脸上那些细微的绒毛;还有在少年思考的时候,那坚毅的眉头都会微微皱起;还有还有,少年在小木屋门前带着斗笠垂钓的时候不小心把斗笠掉进河里的气极的样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子还能记得的也就只有这些,在她记忆画面中的少年,也就只剩下这些还算清晰。其余剩下的唯有那一艘上京的小舟,少年扯着嗓子喊对着她喊的声音了。
那一年,是少年上京赶考的一年,那个时节恰逢柳树飘絮,洁白的柳絮如同飘零的雪花,熙熙攘攘从空中飘落。一川的烟草,满地的杨花。彼时,少女站在河堤之上,少年站在行舟之中。在少年的肩上,是少女为少年彻夜整理的行囊。
他站在行舟中对着少女招手,另一只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绣满蝶恋花的手巾,扯着嗓子大声喊。那是年少人特有的,明亮而又充满朝气的声音:“......待我金榜题名的时候,定会八抬大轿,为你展开十里红妆,娶你为妻!等着我!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等我!”
少女轻笑,眼眸中泛起点滴水花,站在堤边对着远去的少年同样喊道:“我......我等着你!”
徒留下行舟上人们善意的笑。
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行舟也随着江水而去,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小点,少女站在原地,久久的望着,痴痴地望着。
堤上风渐起,白絮乱纷飞。这些白絮悄悄飞到她的面上,带起一些痒痒的感觉。
正是那一年的誓言,少女记住了,并且刻在了心中。由此可见,当时是怎样的刻骨铭心才能让少女记得那样深,才能......支撑起这十八年的漫长等待。
回到小木屋后,少女将小木屋做了一些简单的改造,化作简单的茶酒铺。在白天的时候少女搬着一个靠背椅子,靠在门边,一边做女红一边望着江边的尽头,偶尔有异乡人打马路过这里,停下来买一口茶水喝,少女便向他们打听远方的消息。
从他们的口中少女打听到了很多趣事,但是却没有听过任何上京来的消息。
每到夜晚,小木屋里总会有一盏青灯如豆,那是少女为少年点燃的灯。这时候小木屋门关,少女趴在窗前,一边听着蛐蛐的声音,听着夜晚的虫鸣,听着江上远远传来的大雁鸣叫,一边凝视着远方,看是否有着夜晚晚归的船儿,载着灯光,带着游子归乡的心情,回到这江南水乡。
少女总会想,夜里点着灯,等到少年坐船回来的时候,看见了这微弱的灯光,也不至于忘记了当初的家在哪里。
这是第一年。少年没有回来。
第二年,少年依旧没有回来,少女已经把少年当初十里红妆的誓言忘在脑后。
第三年......
......
第八年,少年没有回来。少女已经不奢求别的了。
第九年......
第十年......
......
......第十七年。
少年还是没有回来。
彼时的少女已经什么都不奢望了,她只希望少年能够回来,回到自己的身边。只是......无数次望着远归的行船,都没有任何少年的消息。
少女的心渐渐沉寂。
第十八年。
少年还是没有回来。少女看着被岁月铭刻上痕迹的脸,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门前刻下的十八道横,少女摇了摇头。
把那张绣满蝶恋花的手巾攥在手心,少女望着澄澈的江水,站在堤上一如当年。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漫天白絮纷飞,飞到了少女的面上,带起有些痒痒的感觉。少女闭上眼睛,微微笑着。
大风卷起滔天江水,对着站在堤边的少女一卷......
......
终究是少年失了约定,少女失了性命?
不,只是那个时候的少年和少女都太年少,不知道这世间的事情,往往都不会如同设想的一样简单。少女的青春和江水一样在流走,再也不会回来。
少女这一等,便是十八年。
最后在江水中葬身。
......
十八年前。
少年坐上的行舟在第三天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暴雨,行舟的撑船人已经尽力,最终还是抵不过大自然的力量。少年带着对少女的誓言,被巨浪掀翻,随着一身的行囊沉入江底。
再无音信。
......
“就这样,少女等了少年十八年依旧是没有等到,最后一个人......在小木屋中过完了一生。”说书人说完,摇着摇扇起身往茶楼外而去。
而广场上。
“铛、铛、铛、铛、铛。”
五声钟声悄然响起。
五点了......
苏牧不知道为什么说书人不说出真正的故事,而仅仅只是让少女一个人呆在小木屋中孤独终老。
按照说书人所说的,这个故事,不过是一段等待的故事,说到底也终究还是平淡了些。且不说过程怎样,评书哪般,到了最后也没有人提及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哪怕是说这个故事十八年了的说书人也一样。他没有评断这个故事的结局。
只是苏牧觉得,这件事也许并没有结束。
第二天下午两点,苏牧照常在茶楼里等着,但是他最后等到了五点,说书先生也没有来。
苏牧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他在离开茶楼的时候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身一眼就看到了茶楼的横梁,那里有着十八道横。看到这个,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起身,离开茶楼。苏牧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什么。
此后,已经光顾了十八年的说书先生再也没有光顾这间茶楼,这间茶楼在两年后被拆除,变为了一片废墟。只有废墟里,那茶楼曾经最中间的横梁上,那十八道横依旧存在,入木三分。
......
Ps:此故事改编自《河图-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