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权衡
敲门声——
白杨站在雨熙的家门口，有点紧张。
虽然只是两个字就能概括的感受，但具体说起来他的紧张还有蛮多原因的。
第一当然是因为雨熙了，今天是辅导的第二天，雨熙的妈妈应该不会再陪着他们，虽说这位阿姨昨天也就在家里待了半个小时左右就留下雨熙和他独处一室，场面非常刺激，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么富有激情……
“三百，收好。”
听上去就很不正经，令人浮想联翩呢。
“一个小时，我买下你这一个小时的时间，给我提前下课，早点离开。”
可现实一点都不刺激，他还被初中生用金钱鄙视了。
“要是没钱就别撑着了，一天三百块对你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不用你管！”
好心的提醒并没有换来感激，这让白杨很是挫败。
所以马上又要见到这位小祖宗，心里有点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二说起来就不是那么令人愉悦了，白杨扬起的嘴角又抿起，仅仅是昨天第一次的相遇，白杨就发现这位名叫雨熙的女孩身上隐藏着太多他还不清楚的秘密。
侵蚀过程不过十几小时，血液就变为纯正的黑色，而黑色代表着雨熙已经不再是人类，她的身体已经被鬼占据。可雨熙还保持着孩子的意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别说是鬼了，就连被鬼侵蚀的痕迹都看不出来，比如异常的举动，内心邪恶的欲望……
而雨熙除了有点让人讨厌的小孩子脾气，其他一切正常，该吃吃该睡睡，还喜欢酸奶雪糕。
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正在堕向深渊的人，为了满足黑色的愿望随意伤害他人，把痛苦和泪水当成有趣的事……那无论这个人是谁，是否年幼，白杨都不会手下留情。他执行过不少类似的任务，看着对方疯狂地燃尽身体里最后的一滴血，然后灵魂被吞噬。
“你不该道个歉吗，他们本不会死。”白杨看着对方的眼睛，淡淡说道。
“他们愿意的，是他们答应付出代价的，世界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你们人类的谚语不是吗？”鬼嘲讽地笑。
然后他就了结对方，通知辅助人员来善后。
可雨熙不一样，雨熙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没有做，难道要对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下手吗？仅仅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黑色的血？
的确是艰难的选择，他作为执行部一员的职责和内心良善之间的博弈，他暂时还没能决定该偏向那边。
因此再一次站在这里，他感到紧张。
第三，也是最后，白杨想到了昨晚出现的那个鬼，它恳请白杨对雨熙执行抹杀，因为侵蚀雨熙的鬼拥有灭世的力量，如果放任不管世界都将崩毁。
听起来像是唬他的，但白杨冷静想了想它的话，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撒谎。
原因很多，随便挑几个，首先是他的身份和能力，对方是从何得知的？还有那个搞笑的称呼，“赤血的送葬人”，它们又是根据什么才给他起了这么一个代号？
知晓他能力的鬼都死了才对，白杨任务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所有鬼都有机会欣赏他所构筑的那片奇迹领域，但不出十分钟它们一定会死，死了的鬼和死了的人一样，不可能再活过来。
也就是说，有其他的鬼存在，它们隐藏在人群之中，冷冷地看着其他同类被处刑。
那个鬼不是也说了吗，它们也有组织，恰好这两点可以互相验证，这座城市，绝非执行部想象的那样简单。
执行部以为鬼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虽然拥有人类的身体但无法掩藏内心的暴虐。况且它们往往在侵蚀人类的过程中就被发现，就像白杨前天解决的那个皓琛一样，为了满足欲望四处犯案，在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不可能藏得住。
现在看来执行部完全错了，被发现的鬼都是最低级的，和昨天那个漂亮的鬼说的一样。真正危险的鬼都小心地隐藏自己，和正常的人类完全没有区别，它们拥有宿主的记忆，可以完美代替宿主在社会上继续生活而不被发现异常。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鬼身体里的血，鬼的血是黑色，所以它们大概不会轻易去医院检查吧，特别是打针抽血什么的。
那个鬼说侵蚀雨熙的鬼等级是四，直接跃过了等级三……但等级只是人为的定义，失去现实的存在，等级就毫无意义。
那么鬼又是依据什么判断出雨熙的等级呢？
是想警告他吧，这是最高级别的危险，连它们也无能为力，让他快点动手。
这座城市，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有多少的鬼已经代替了宿主？它们形成的组织……又在谋划些什么？
……
“进来吧。”
白杨还在整理情报，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雨熙你在忙什么，就不能快点给老师我开门吗？”白杨哼哼，进屋换鞋，还好，昨天的客用拖鞋雨熙还没给他扔了，看来对他的讨厌程度还没有那么严重。
雨熙没理他，又回房间去了。
“吃了么？才六点，你也是刚放学吧？”跟着雨熙走进她的房间，果然雨熙妈妈今天就不在家了，不愧是工作狂女强人。
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花香，又好像是奶香，白杨对气味没什么研究，只是单纯觉得好闻。
无法做出抉择，所以他今天还是来了，继续扮演他的“白杨老师”。
“我说我饿了你会做饭吗？”雨熙翻翻眼睛，啪嗒一声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双腿。
“我，我会做糖醋排骨……”只会做这道菜的白杨无力地回答。
和昨天的制服不同，雨熙今天穿着居家的大T恤，外面套着棉质的连帽衫，T恤大到能当做连衣裙，下身是保暖的白色裤袜和带兔耳朵的拖鞋，看上去非常可爱。
看来雨熙是今天放学后回家换的便装，T恤胸口的地方印着一只粉色的兔子，水彩画的风格，衬得少女开始发育的玲珑窈窕身体的美好。
这么可爱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态度好点呢，白杨遗憾，要是像妹妹那样听话多好，要是能像白芷那样听话……
唉，心里一阵伤感，还是时不时想起妹妹，这习惯恐怕一年半载是改不回来了。
“你在看什么？变态吗？”雨熙捂住T恤的下摆，看了看自己的腿，从床上扯来毯子遮上，“客厅有监控的，你注意一点。”
果然不可爱，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才这么纠结啊，整个世界和一个不可爱的女孩，孰轻孰重，不用比较吧？再说了，他的任务本来也就是将侵蚀雨熙身体的鬼抹杀掉，就算是狠不下心动手，报告医生的话……
“今天会有关于函数知识的复习，你做好准备。”
“啊？！还有额外的？”雨熙握住笔的手很明显颤抖了一下。
“关于这点，已经通知了你的妈妈，得到了欢迎和赞许，说是麻烦我了，拖堂的时间还可以额外计算费用。”白杨微笑，“顺便问一句，雨熙同学，你今天还要购买我的时间吗？”
颤颤巍巍的，雨熙从小钱包里又摸出三张红色票子。
“今天份的。”
“承惠三百元，欢迎下次光临。”
将三百块收好，白杨摸了张椅子在雨熙身边坐下，“让我们从数学作业开始吧。”
即使是这么不可爱的女孩，也没道理因为那种该死的理由就丢掉性命。让无辜的人承受莫须有而带来的痛苦，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伪善。
因此他还无法做出抉择，至少现在还不能。
……
“关于各种一次函数的式子和代表的图像，我希望雨熙你能认真记住，数学是由简到繁的学科，基础不打牢的话学到后面很容易崩掉，不只是初中，高中，还有以后大学的高数，都要用到最简单最基础的公理定理……”
白杨还在讲解，对初一的雨熙来说可能会有一点内容超纲，但这些都是一个体系的知识，连贯起来讲解完全没问题。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把这部分内容都讲完，从简单函数到线性代数再到微积分和数分，其实谁都能听得懂，认识数字会两位数的加减乘除就行。
这可是白杨那位高数老师的原话，“你们课堂学的都是小儿科，数学的大厦你们才摸到第一个台阶第一块砖，别拿了高分就沾沾自喜，不过是我们老师手下留情而已。”
白杨此时正在台下庆幸，临时抱佛脚混过了考试而不用在下一学年重修，老师又补了一句，“那些混个及格就满足的同学就不说了，我也懒得说，烂泥扶不上墙。”
老师绝对想不到，这摊“烂泥”正在为其他人辅导，还振振有词。不过白杨是烂泥，雨熙又是什么，比烂泥还稀……大概是蛋花汤？学校餐厅免费提供的那种？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继续吧，啰啰嗦嗦的。”雨熙嘀咕。
“我说，昨天收到你的微信我还蛮高兴，怎么今天你的态度又变回去了？难道那句‘谢谢’不是你发的？”
反差过大，白杨很怀念昨晚那句带着温度的“谢谢”。
“啊，是啊，不是我发的，那是妈妈拿我手机给你发的，你不会以为只过了一个晚上我就不讨厌你了吧？”雨熙撇过头，赌气般说。
啧……
“后面那句呢，‘不用你管’也是你妈妈发的？”
“我抢回了手机，这句话是我发的。”
嘴犟的死丫头……
算了，白杨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他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要是一直耗在数学这门课上雨熙今晚恐怕是没法睡觉了。
“今天的额外辅导就到这里，数学作业也顺利完成，可喜可贺，雨熙你写其他作业吧，我就先走了。”
“哎？走了？可是……”雨熙没控制好情绪喊了出来，不过很快又捂上自己的嘴。
“不好吗，你不就盼望着我早点走吗？今天这是附赠的，就不多收你费用了。”白杨站起身，想要摸摸雨熙的脑袋，又觉得不妥，这毕竟不是他亲妹妹。
“哦。”雨熙回答。
“明天准时见，记得提前把晚餐吃了，就这样。”
挥挥手，白杨离开了房间。
